第五十七章 一切盡在不言中

……

“過幾日我將去東京走一遭,兄弟可有事需要我幫忙辦理?”

李衍並沒有擅做主接林娘子一家上山,因為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林沖已經將林娘子休了,從法律上來講,林娘子與林沖已經沒有關系了。

所以,說到底,這事還得林沖自己拿主意。

林沖比誰都清楚,休妻這件事是他幹的不地道,可他也是被逼無奈,他一個小小的遭橫事的教頭,如何鬥得過那位高權重的高太尉?與其斷送了一家老小的活路,莫不如各安天命,興許還有再相聚的時候……

“萬沒想到高俅那該千刀萬剮的賊竟然咄咄逼人!”林沖暗恨!

強自壓下心頭之恨,林沖開始考慮是否接林娘子上山,“自蒙泰山錯愛,將娘子嫁給我,已三四載,她雖不曾於我生半個兒女,卻也未曾面紅面赤,半點相爭,端是一個良人,如今我已有了這一偶安身之地,理應接她來團聚,可……她會來嗎?如今她怕不是已經被高衙內納了去吧?”

又想到臨離開東京的時候嶽丈張教頭曾說過:“你是天年不齊,遭了橫事,又不是你作出來的,今日權且去滄州躲災避難,早晚天可憐見,放你回來時,依舊夫妻完聚,老漢家中也頗有些過活,便取了我女家去,並錦兒,三年五載,也養贍得她,又不叫她出入,高衙內便要見,也不能夠,休要憂心,都在老漢身上。”林沖道:“哥哥若是方便,去我嶽丈張教頭家一躺,若是我娘子她……過得還好,就……就……”

這話林沖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尤其是卞祥還在場的情況下!

李衍稍稍一思量,就明白了林沖什麽意思——無非是,林娘子若是改嫁了或者不願意來與林沖相聚,就算了,若是還沒改嫁又同意與林沖相聚,那就接來團圓。

這話的確不方便明說,因此李衍主動道:“我會酌情為兄弟辦妥的。”

林沖一拜在地,一切盡在不言中。

恰在此時,卞祥用手一指遠處,道:“好了!終於有人來了!可是那青面獸楊志?”

李衍和林沖看去,只見一個挑著擔子的漢子從山坡下行來。

遠遠看見李衍三人,那人叫聲:“阿也!”,撇了擔子,轉身便跑。

這人跑得如此果決,實在是出乎李衍三人所料,以至於,等李衍想叫他時,他已經跑遠了。

李衍、林沖、卞祥三人面面相覷,卞祥忍不住道:“此人恁地膽小,該不會是那青面獸楊志吧?”

不待李衍和林沖回答,只見山坡下轉出一個大漢來!

那大漢頭戴一頂氈笠子,身穿一領白緞子征衫,系一條縱線絳,下穿一條青白相間的褲子,足穿一雙帶毛牛膀靴,跨口腰刀,提條樸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臉上老大一塊青記,腮邊微露些少赤須,正是青面獸楊志。

見到李衍三人,楊志把氈笠子掀在脊梁上,挺起手中樸刀,大叫如雷,呵道:“潑賊,殺不盡的強徒,灑家正要捉你這廝們,倒來拔虎須。”

言畢,飛也似的向李衍等人沖來!

見此,卞祥就欲去迎敵!

李衍攔下卞祥,然後沖楊志道:“楊制使,你那刀能殺得旁人,卻殺不得我身邊這二人,我以為你準備好上好的白蠟杆,還是讓我們見見大名鼎鼎的楊家槍吧。”

言畢,李衍用腳挑起一杆白蠟杆,然後隨手擲向楊志。

那白蠟杆一離開李衍之手,就帶著破空聲向楊志射去,嚇得還在前沖中的楊志猛得停下,隨即橫刀防禦!

“噗!”

“嗡嗡嗡……”

白蠟杆搠進楊志身前兩米遠的雪地中半尺多深,棍的另一端則猶晃動個停!

須知這寒冬臘月的土地硬得跟塊鋼板一般,在十幾米之外隨手一擲便有這般駭人的效果,讓楊志心驚肉跳,暗道:“此非人也!”

這時,冷靜下來的楊志,才想起剛剛李衍叫出了他的身份,而且要見識他的楊家槍法,心道:“他三人並非想搶灑家的錢物?”

想到這種可能性,楊志抱拳道:“灑家是三代將門之後,五侯楊令公之孫,姓楊,名志,道君因蓋萬歲山,差一般十個制使去太湖邊搬運花石綱,赴京交納。不想灑家時乖運蹇,押著那花石綱,來到黃河裏,遭風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綱,不能回京赴任,逃去他處避難。如今赦了俺們罪犯,灑家今來收的一擔兒錢物,待回東京去樞密院使用,再理會本身的勾當,打從這裏經過,不想莽撞沖撞到了幾位好漢,不知幾位好漢可否將那擔兒錢物還給灑家?”

卞祥用白蠟杆一指那漢子扔下的擔子,道:“你那錢物在那,俺們可不曾動過,俺哥哥已然說了,咱們是來見識你的楊家槍的,休要啰嗦,快快於俺使上一棒!”

楊志順著卞祥手中白蠟杆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他的擔子被扔到了路邊,裏面的錢物都灑出來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