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公車上書,以理服人(八)

“……李伯紀,你錯了!我朝大興科舉,並不是全是為了取才,而是取士和養士!士者,乃是四民之首,國之柱石。士人安分,天下才會太平,我大宋才會萬代千秋!”

“胡言!趙元鎮,虧你是解州名士,見識怎如此之短?士者,事也。任事之稱也。能任事才是士,百無一用的書生怎能稱士?如今天下並沒有歸於一統,北有契丹,西有回鶻、吐蕃,南有大理、安南,東有高麗、日本,皆不在王化之內,形勢猶如戰國。天子如果想混同海內,再建一統,就必須選賢任能。怎可全用無能書生?”

“呂居仁此言荒謬!如今四海清平,天下無事,怎麽能和戰國亂世相比?而且戰國皆用毒士,一味用能,而不修仁德,因此才會攻戰不休,使生民不得立命,使天下不得安泰。這正是用能不用德的結果!”

“西賊得以平定,是因為用能還是用德?”

“用能!但是平定西賊之法並非正途,只能偶爾用之,否則必使天下陷於紛亂!”

“何為正途?多給歲幣資敵嗎?”

“非也,重農抑商,養士修德,富國強兵,才是正途!重農抑商,強壯的是根本。養士修德,才能讓朝廷得到仁德之臣。然後才能富國,富國者則必須遏制巨商大工,使得工商之利盡歸朝廷,這樣才能使國富而民安。國富民安之後,才能寓兵於民,並以賢士大夫將之。如此才能國富兵強……”

“一派胡言,百無一用之腐士,還想官營工商,還想將民兵以驅虎狼,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青城學宮大殿之前,嘴炮戰正在上演。兩邊你一句,我一言,各不相讓,似乎誰也不能說服誰。

這可是李綱和趙鼎之間的較量啊!兩邊都是能說能寫的主兒。

李綱一上來就高舉起“選賢任能”的大旗,科舉應該是唯才是舉,得有能力才能舉,沒用的舉來幹什麽?

而趙鼎也知道自己這邊的能力不如人家……自己這邊就是道德文章好一點,可人家那邊也有“儒學”和“文學”兩門課程。差一點是可能的,但不會差太多,不影響做事兒的。

但是要比理財,比營造,比帶兵打仗,比律法,比農藝等等,自己這邊就沒人了。

所以趙鼎一上來就講“仁德”,用人以德為先。當然了,這個“德”不是個人操守道德,而是封建的倫理綱常,尊卑上下。還提出了“重農抑商,養士修德,富國強兵”的理想路線……

“如何是異想天開?”跪坐在一張蒲團上的趙鼎朗聲道,“天下之民不買良田,不建高樓,不置車馬,一心以耕讀持家,以科舉為通天之途,工商之利皆歸國家,軍伍之事也由書生掌握,不就是我朝歷代官家所思所想的嗎?李伯紀,你難道敢說官家也在異想天開嗎?”

趙鼎的話其實是從真宗皇帝的《勵學篇》延伸出來的!《勵學篇》乍一看似乎是在鼓勵大家讀書,但是實際上卻在構建一個以科舉制度為分配手段的理想社會形態。

“荒唐,不買,不建,不置,田從哪裏來?房子從哪裏來?車馬又從哪裏來?從天上掉下來嗎?”

“你錯了!”跪坐在趙鼎身邊的李光大笑道,“爾等果然是巨商大工之流,滿腦子都是銅臭。須不知這金錢真是亂人心,亂上下,亂尊卑,亂家國天下的惡物啊!”

“何必做此虛偽之言?你李泰發若不愛錢,自在家修身養性便是,何必出來考科舉做官?”

李光只是笑著搖頭,道:“某不愛的只是錢,而不是不愛黃金屋、粟千鐘、車馬多和顏如玉。”

“哈哈,這有何不同?”

“自是不同的!”李光笑著道,“第一,黃金屋、粟千鐘、車馬多和顏如玉是不應該用錢得到的。”

“不用錢?難道去搶?”

李光鄙夷的看著發問的劉正彥,“除了買,就知道搶嗎?”

劉正彥是西北軍中那個天生神將劉法的兒子,現在是辟雍學宮的內舍生,他早就跟著爸爸上過戰場,官身也有了。之所以到辟雍學宮讀書,是因為劉法覺得武好古和高俅的兵法太厲害了,要兒子去跟人家學習。這小子居然也是讀書的材料,在辟雍學宮裏面成績優異,而且很受同窗愛戴,和曲傅一樣,都是學生領袖。

“哼!”劉正彥哼了一聲,指著李光道,“你這腐儒,既不花錢買,又不動手搶,上哪裏去得來黃金屋、粟千鐘、車馬多和顏如玉。”

“從書中得啊!”李光看著劉正彥,“看來你還是讀書太少,不明白真宗先皇的《勵學篇》中的深意啊!真宗皇帝的意思是要是讀書定上下尊卑,以上下尊卑定黃金屋、粟千鐘、車馬多和顏如玉!不買、不建、不置的意思是不能由著工商之徒低買高賣,僥幸致富,壞了上下尊卑,又使得百姓日益窮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