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美人恩

《八十七神仙圖》的真跡,武好古是尋不來的,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東西在哪兒,被老祖宗弄沒有了都不一定,所以只能搞個假的去忽悠人。

可是武好古手裏沒有《八十七神仙圖》的精品摹本,這叫他如何生造出一卷吳道子的大作去蒙人?

像《醉羅漢圖》那樣的做法是不成的,《醉羅漢圖》是仿古做偽,實際上是一種創作。而《八十七神仙圖》只能臨摹,因為這幅圖的摹本(武宗元版)還在萬壽觀裏面藏著呢,見過的人可有不少,武好古畫個不一樣的怎麽蒙人?

可武好古偏偏沒有資格去看畫。

連看都看不著,這讓武好古怎麽做畫啊?

好在他知道全天下還有一個地方一定有《八十七神仙圖》的摹本,那就是米芾米襄陽家裏了。

因為但凡有好畫到了米家,那肯定是摹了又摹,臨了又臨的。

米友仁當然知道武好古在打甚主意,不過他也沒點破,只是點點頭說:“若真是家父看出了萬壽觀裏的《八十七神仙圖》不真,那我家該有摹本的,不過我真沒見過……怕是被家父帶去了漣水軍。”

潘巧蓮也明白武好古的想法,便吐了口氣,嘲諷道:“寅哥兒怕勝不了直說便是,何必尋這等借口?若是東西在你爹爹那裏,你偷也能偷來的。”

“十八,你怎說話呢?”米友仁笑道,“兒子拿老子的東西怎能算偷?而且,只要我一封信過去,家父自會托人捎來的,只需費些時日。”

米友仁可是人見人愛的好孩子,在國子監學生裏面算得上品學兼優,除了喜歡臨摹名家書畫蒙人之外就沒甚毛病了。在歷史上還官運亨通,做到了兵部侍郎、敷文閣直學士,比他爹厲害多了。

所以他一封書信,的確可以從米芾那裏要到《八十七神仙圖》的摹本。而米芾的摹本,就等於是真跡了!

武好古暗暗舒了口氣,笑道:“不需恁般麻煩,在下不日便要出京南下一趟,到時拿了書信自去一趟漣水軍便是。”

他的確有出京一遊的打算,主要是為“洗錢”,他和幾個兄弟手中的幾千張交引(主要是茶引)很難在開封府變現,但是卻可以拿去設有榷貨務(這是個專賣衙門的名稱)的海州(距離漣水不遠)換成茶葉,再運回開封府販賣。當然也可以直接在海州的市面上出售,眼下的海州可是個大埠,幾萬緡價值的交引還是很容易出手的。

等到交引出手,再做幾幅古畫以武家畫齋的名義在蘇家鋪子唱賣給自家的托子,便能將那幾萬緡“黑錢”洗白了。

“大武哥哥要南下去?”潘巧蓮先一怔,隨即又想到了武家如今的處境,“南下去也好,只是得小心一些。”

雖然出京有出京的風險……開封府之外的地方可沒那麽守規矩!

可是留在開封府卻不是個辦法,武家那點家業,早晚會被折騰幹凈的。

不過,潘巧蓮旋即想到今後怕是難以和大武哥哥相見,便蹙起眉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武好古見她不樂,心裏也頓時難受起來。他和潘巧蓮之間雖然沒有私定過終身,更沒有反抗封建包辦婚姻的想法,但的確都在心裏裝著對方。

說起來也是一對苦命的鴛鴦……

“那我若贏了,你的筆法如何傳授?”米友仁這時插話問道。

他對自己的畫技極有信心,雖然承認在界畫樓台這一科上不如武好古,但是在吳家樣的人物畫像上可自信不會輸給武好古。

該怎麽傳授呢?

武好古一時也有點犯難,繪畫透視學的課本也背不出啊,而且就算背默下來,也都是後世的語句用詞,米友仁能看懂?

“那寅哥兒想怎麽學?”潘巧蓮美目一轉,笑道,“要不然便跟著大武哥哥,讓他手把手教吧。”

她其實還是在替武好古打算,米友仁是國子監生,出生開封勛貴將門,父親還是漣水軍使,祖母更是奶過大宋神宗皇帝。他要整天跟著武好古,別的貪圖《八十七神仙圖》的人也不好下狠手。

另外,說不定還會讓人誤以為武家已經把《八十七神仙圖》的真跡獻給米芾了。

“還真是個好姑娘啊……”

武好古如何不知道潘巧蓮的那點心思,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誰料一眼望出去,只覺得潘巧蓮美艷無雙,這世間便沒有比她更出色的美人兒了,一時便看得呆了。

“行啊,就這樣吧……崇道,崇道兄,如何啊?”

“啊。”武好古這才反應過來,將目光從潘巧蓮身上挪開,“便如此了……不過再下今日來的匆忙,沒有帶畫架、筆墨和顏料,不如另選個日子如何?”

潘家金銀絹帛交引鋪裏面當然有筆墨紙硯和各色顏料,不過卻不是武好古用順手的東西,而且也沒有畫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