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朱四楨

“官人,朱掌櫃來了……”正在愁苦中,門外傳來了官家的低語。

“殺才!拿了人家多少好處,不知道本官晚飯後不見客嗎!”

一想起那個大光頭蔡京就是一肚子氣,要不是他讓自己嘗到了有錢的好處、把自己喂大了胃口,誰會想著拿朝廷的軍械去賣給敵國。

“……回來,請朱掌櫃正堂看茶……不,去書房!”還沒過三秒鐘蔡京又改主意了,事到如今再怪別人有意義嗎?不光不能怪,還得客客氣氣請進來。

那位朱掌櫃能量大得很,也不光和自己有交情,還和朝中不少人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就連皇後家也在他的產業裏有股份。

更要命的是他手下有人,狠人!幹的都是不黑不白的差事。這一點早在成都府路時就看明白了,有些事光官面上疏通了沒用,到了下面還得憑本事擺平。

“蔡相安好,小人這次把前半年的紅利送來了,路上遇到大隊禁軍經過耽擱了半日,沒誤了您的事兒吧?”從四川來,姓朱,還是個大光頭,有極大可能是朱八斤。

確實是朱八斤,不過他現在改名了,叫朱四楨。這名字也是洪濤給起的,楨者,支柱也;四者,四川也。鼓勵朱八斤在四川好好幹,撐起一片天空之意。

朱八斤同志沒愧對這個名字,也對得起組織的信任,他不光在四川撐起了一片天空,還抽空把手伸到了外面。借著供銷社的方便,打算把黑澀會發展成全國性的地下勢力。

他這次來開封不是專程給蔡京送分紅的,那種小事兒完全可以由開封的順風郵局代勞,沒必要親自登門。他是跟著苗魁的補給車隊出川,順路來開封打探朝中動向的。

涼王和齊王齊聚應理城按兵不動,除了等待彈藥補給、訓練新兵之外,也是在琢磨朝廷這邊的動靜。可是隔著那麽遠看不清,必須近距離觀察才靠譜。

怎麽近距離觀察呢?這個任務就落到了朱八斤身上。他本來就是開封人士,不管在湟州還是大名府都沒完全暴露身份,現在王安石也死了,估計沒誰會想起他。

借口更好找,有那麽多官宦人家入股了四川的產業,隨便找個借口登門拜訪也不會被趕出來。這第一家就是蔡府,當朝宰相,還有誰能比他更了解朝政呢。

“四楨來的正好,錢款之事先放一放,陪本官飲兩杯……”蔡京還真不是個官架子特別大的人,待人挺和藹說話也客客氣氣。

“大人若是有事盡管說來聽聽,等大人事了再吃酒不遲,否則這酒也吃不出味道。”

朱八斤也不是低三下四、點頭哈腰的做派,還是當年在瓦市裏當祖師爺的勁兒,直言快語,滿身滿臉都刻著兩個字,仗義!

在這方面他還是挺有心得的,越是高官越看不起骨頭太軟的人,這種層面的交往已經不是誰求誰了,說白了就是互通有無。

必要的尊重可以,姿態太低反而會壞事。誰也不願意自己的白手套是個沒擔當、沒主意、沒義氣的純小人,那樣用著都不放心嘛。

“唉……有件事兒讓本官束手無策,講來與四楨聽聽也無妨。”蔡京的愁容都不用裝,確實是愁,只需本色出演即可。

“大人請將,朱某人洗耳恭聽!”朱八斤也不清楚蔡京要說什麽,但有的說總比沒得說強,有求於己就比君子之交好,當下也不推辭,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下首。

這頓酒喝的時辰不短,酉時三刻入府戌時過了才出門,而且出的是蔡府的旁門,蔡京穿著便裝親自送出來的。

剛關上駙馬車的門,朱八斤一臉的微醺就全沒了,長長眉毛下的眼睛和鷹一樣犀利,從座位下的抽屜中拿出紙筆,又打開一瓶牛奶,奮筆疾書。

“小九九,待拐過前面的街角你就下車去風雪樓,把這份東西遞進去。這家夥到底要幹啥我也摸不準,還得聽聽十姑娘的意思。明日一早還要啟程去大名府,有信兒了馬上去那邊尋我!”

寫完之後吹幹、卷好,交給了對面坐著的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年輕人什麽都沒問,接過紙卷塞進了旁邊立著的一根竹竿中。

這玩意叫打狗棍,可以當扁擔挑書箱包袱,也可當武器驅趕惡狗,是趕遠路求學的讀書人居家旅行必備神器。北方人喜歡用白蠟杆,南方來的則就地取材,就是一截竹竿。

“事情急的話怕是來不及,十姐交待過事急從權,三日內定有結果。朱掌櫃先走一步,三日後大名府見!”

把竹竿中間的活節接好,年輕人才張嘴說話,聲音很低,還很飄,就像是深秋夜間的細雨,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話音未落,他的人已經從打開的車門縫裏鉆了出去。此時馬車剛好拐過街角,擦著兩個挑擔子的小販身邊駛過。年輕人就輕飄飄的落在了他們身後,輕的小販都沒覺察,就好像他們三個一直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