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廷議

“本官王詵,回京面聖,這是中旨!”負責查驗駙馬車的是一位禁軍都頭,手剛摸到門把車門就打開了,然後露出一張不蓄發、不留須、黑黢黢的年輕男人面孔,面帶笑容,雙手捧著一卷黃綾。

“大、大人……饒命……”誰說瘋駙馬的名號隨著距離弱化了,開封禁軍是不怕湟州的公文,但突然見到了傳說中的天煞星,小臉頓時煞白,話都說不利落,就剩下求饒了。

“……這個給兄弟們喝茶,本官在湟州如果遇到徇私舞弊的門卒,他就離掛在木杆上不遠了,嘿嘿嘿。”

洪濤向富姬伸出手掌,得到一貫沉甸甸的銅錢,也不管這位都頭敢不敢收,直接掛在了他的刀柄上,然後笑呵呵拍了拍車門,商隊再次啟程向開封城裏走去。

“都頭,這位是誰家的掌櫃,出手如此大方?”商隊放行了,都頭和洪濤的對話士卒們沒聽到,但那貫銅錢都看見了,不由湊過來想討個見識,下次再見到這支商隊免不得要往前湊湊。

“大方!差點把膽子嚇破……都睜大眼看清楚,這就是瘋駙馬!他怎麽突然回來了,看樣子也不像被貶,難道說是調任了?”

別看只是個小小的禁軍都頭,但身處京師所了解的朝堂爭鬥要比地方上的縣官還多還準。

有關這位駙馬的小道消息和傳說是開封市井裏最流行的話題,突然見到活人了,讓這位都頭有點迷茫,一時間搞不清意味著什麽。

別說一個小小的禁軍都頭猜不透,就連王安石也想不通。濟桑城的余波還沒過去,王詵最有利的做法就是縮在湟州或者涼州低調隱忍,利用漫長的冬季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有什麽急事兒非要親自回開封面聖呢?

難道說他要進行反擊了,要在皇帝面前叫撞天屈,企圖和朝中所有勢力來個大決戰?這好像有點過於瘋狂,但除了這個事兒,好像也沒有輕裝簡從回開封的理由。

至於說王詵回京會不會有手續上的缺失,王安石都不去想。別看這位駙馬有瘋子的名號,但他辦事兒還是很靠譜的,輕易不會授人以柄。就算有,皇帝也會幫著遮掩,在這種小問題上做文章既沒必要,也沒價值。

要問王安石是如何知道駙馬王詵回京了,很簡單,當那位都頭把此事上報給在城門口輪值的開封府押官之後,全城的京官只要有點手段的幾乎就全知道了,甚至比皇帝知道的還快。

“暫且聽一聽王詵如何講,聽說他連駙馬府都未曾入徑直去了東華門,想來陛下宣我等入宮也是因此。”

司馬光是在半路遇到王安石的,他也猜不透王詵的來意,只能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子定是有天大的事由才如此匆忙,不知又要如何興風作浪。”王安石對駙馬王詵還是有些了解的,越是如此就越發愁。能讓王詵奔波幾千裏面聖的事兒,必須不是小事兒。

眼下皇帝的奪權行動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自己應付一個已經很吃力了,要是再加上一個行事風格詭異且花樣百出的駙馬攪合進來,形式就更被動了。

司馬光沒有接著猜測駙馬的心思,猜也猜不到,索性省些力氣。裹了裹外面披著的大氅,迎著撲面而來的北風催馬向宮門走去。

今年的冬天有點冷,膝蓋裏面一陣陣酸痛。和王安石鬥了十多年沒分勝負,眼看六十有四了,突然又蹦出來個更年輕、更能折騰的駙馬王詵,背後還站著野心勃勃的壯年皇帝。

這兩位出手比王安石還狠,自己還能不能再抵禦十多年?一想起這些就深感年紀不饒人、力不從心!

還是崇政殿,但物是人非。兩年不見駙馬王詵還是短發無須、未語先笑的怪模樣,但那雙眼睛明顯深邃了許多,配上黝黑的膚色和壯碩的身材,真有點像一位久經沙場的悍將。只是除了一身英武之氣外,還有濃濃的邪氣。

“兩位老大人,下官這廂有禮了……許久不見,王相像是又年輕了幾歲,司馬相公也愈發富態了。此次回京匆忙,也不曾仔細挑選,這兩件東西都是本官親手織造。無它,冬日裏套在膝蓋上不礙觀瞻,卻可抵禦風寒。古人雲人老先老腿,朝廷還離不開兩位相公,保養身體很重要哦!”

這股邪氣真不是司馬光主觀臆斷,說來就來了。自己和王安石剛給皇帝請了安,屁股還沒落座呢,王詵就開始出招了。

滿嘴毫無目的的廢話,還從一口皮箱子裏拿出兩包東西,一人一包,不收都不成,直接塞到懷裏。

“這、這是何物?”王安石性格比較硬,又官居高位,不願意掩飾,高興和不高興往往就掛在臉上。

還不太注重禮節,當場就打開了包裹,用兩根手指捏起其中一件,前後左右看了一個夠,愣是沒看明白這是什麽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