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質問

兗州府。曲阜縣。

位於縣城正中間的孔府依舊沒有從一個多月之前的暴亂中恢復過來,那倒塌的院落,熏黑的墻壁,無一不顯示著這個千年世家如今正陷入沒落之中。

一串長長的車隊停在了孔府的門口,那些車夫看著倒塌的院落,臉上都露出著兔死狐悲的神情。

雖然他們都知道這是孔府故意為之,故意不修這些院落,顯現孔家被欺負,卻又忍氣吞聲的境遇,以其向世人展現孔家如今的弱者形象。

但是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所有的孔家人依舊難以釋懷。

他們可是聖人之後啊,為什麽會面臨如今的欺負!

這個時候,以孔彥縉為首,孔家數十宿老整齊地跟在他的身後,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臉肅穆。

他們排著整齊的隊伍,靜默無聲地出了孔府,然後來到了距離孔府西側不遠處孔廟。

今日的孔廟大門中開,負責清掃的後人們將這裏打掃的幹幹凈凈,處處大殿都焚香點燭,為這裏增加了一分出塵的景致。

這裏不僅是他們孔家的祖廟,更是整個儒家文化的象征。

故此,與孔家不同的是,這裏的耗費一直是由朝廷承擔,並且有官府衙役駐守。

即便是一個多月前的暴亂,這裏也沒有受損分毫,那些暴民根本不敢沖撞這裏。

一行直系子孫挨著家廟祭祀完畢,出了孔廟,才都松了一口氣。

孔彥縉看著等候在門口的車隊,長嘆了一口氣,回身躬身拜道:“此去京城,前路未蔔,一切拜托各位叔公了。”

孔公卓擠出一絲笑意說道:“朝紳放心去吧,族中自有我等照應。”

一番告別,孔彥縉坐上了一輛嶄新的四輪馬車,而不是原本的衍聖公車駕。

老式的衍聖公車駕不過是雙輪,沒有彈簧,沒有軸承,沒有減震,只是一個樣子貨。

如今爵位被削,孔彥縉如今是戴罪之身,不敢張揚,自然換了一輛普通的馬車前往運河,從運河前往京城。

跟他一起坐上馬車的有孔家的兩個宿儒,還有一個管家,四人坐進了馬車,管家招呼了一聲,馬車一震,隨後就緩緩啟動。

孔彥縉一直隔著窗戶與眾人告別,待車駕出了曲阜縣城,才回身坐進了座位裏,靠在隔板上,臉色陰郁了下來。

管家乃是孔家五十六代的一個旁支,比孔彥縉足足高了兩輩,不免面對孔彥縉,他依舊顯得格外謙卑。

“朝紳,根據京城來信,這位太孫殿下雖然為人甚嚴,卻是喜講道理之人,此去京城,固然會受些委屈,但也是重新建立與這位殿下關系的好機會。你們年齡相仿,只要你放下面子,未嘗不能救下孔家。”

孔彥縉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兩個長輩,吐出一口氣道:“我怕的不是自己到了京城會受折辱,只是心有不甘。為何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偏偏要我來承受這一切!”

年紀最大的孔諱說道:“朝紳,身為家主,榮耀是你的,挨板子自然也是你在前面。不過,你今年也才二十歲,太孫殿下想必也知道,這些事不是你所為……”

孔彥縉長揖道:“叔公,你在朝中又不少故交,此去京城,還要勞煩你了。”

“朝紳不必如此,身為孔家子孫,自然應為孔家出力。公卓他也是怕,你要體諒一下。”

另一位宿儒孔譯說道:“你雖然被削了衍聖公,卻還是孔家的家主。公卓身無公職,又沒有家主的名號保護,若是赴京,恐怕很難脫身。”

見家族長輩現在還為族叔說話,孔彥縉更是覺得郁憤。孔家這些年做的錯事,幾乎沒有一件是他幹的,大多都是族叔孔公卓與其他族中長輩所為。

他今年才二十歲,還沒有真正接掌家族大權,但是現在要挨板子,卻被推到了最前面。

他現在恨不得早日抵達京城,將這些都跟那位太孫說個清楚。

但是表面上,他還要裝作無所謂,將一切都承擔起來的模樣。

途徑兗州,知府方誠親自到官道相迎,為孔彥縉敬了一杯酒。車隊沒有進程,雙方只是在路邊見禮,方誠將孔彥縉又送上了馬車。

到了晚些時候,車隊抵達了濟寧。這一次,因為濟寧知府趙懷與孔家關系並不好,所以並沒有安排人來迎接孔彥縉一行。

不過孔家在濟寧也有分支,他們在濟寧又大片土地,還在運河出有一處大倉庫。

晚間,他們歇息在了濟寧運河邊的一處大宅子,雖然行程疲勞,他們卻毫無睡意。

因為他們剛抵達濟寧,就接到了消息。朝廷發落的孔公道,孔功德兩家,如今通過運河押解北方,明日就能抵達濟寧。

朱瞻基雖然想要對付孔家,卻不能表現的逼人太甚。

如今的孔彥縉一行只是接到了朝廷命令,讓他到京城去解釋孔家這些年為什麽會犯下如此多的錯誤,等候後續的案子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