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試探的本意

太平坊,蹇宅。

顧佐被蹇宅管家孫緒領進正院,看到倒座房的屋檐下,還坐了一滿排的等待接見的官員。

他忍不住問道:“尚書大人這每日真是日理萬機啊!”

蹇府的管家孫緒不以為然地說道:“自永樂初年,我家老爺升任吏部尚書,這家中就沒有片刻安寧。”

那些人看到剛被晉升為刑部尚書的顧佐,紛紛起身行禮。

顧佐長揖一圈作為回禮,然後才又跟著孫緒的後面,走向了蹇宅的書房。

中國古式的揖禮,是最優雅的禮儀。只是手掌的動作,鞠躬的角度,再配上頭部的動作,就能衍生出無數的意義。

任何禮節都不可能像揖禮一樣,既能長輩對晚輩,晚輩對長輩,又能多人對單人,單人對多人。

只是簡單的一禮,就能一下子面向幾十個人行禮,這是什麽禮節都做不到的。

而且,還幹凈,衛生。

書房門口,蹇義長揖到底,輕聲笑道:“禮卿大駕光臨,瑢喜不自禁。”

蹇義原名蹇瑢,字宜之,義這個名字是朱元璋所起。

顧佐雖然現在級別跟蹇義一樣,都是正印尚書,但是蹇義從永樂初年就是吏部尚書,統帥百官。

他不過是前些時日才從應天府尹晉升為刑部尚書,刑部比不上吏部,他年紀更是比蹇義小了二十歲,哪裏敢托大。

他連忙全禮回應道:“宜之兄客氣了。佐乃後進之輩,不敢當宜之兄之禮。”

蹇義對顧佐的態度還是很滿意的,他又回了一個半禮,才將顧佐引進了書房。

這幾日,應天府風雲叵測,從皇上透露出要讓太子去嘉峪關,這仿佛一滴清水掉進了沸騰的油鍋,引發了文臣之中巨大的反應。

雖然大部分文臣並沒有任何動作,不過是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在皇上面前絕對討不了好。

何況,他們如今都有職司在身,不論是誰監國,對他們的影響都不大。

真正跳的歡的,也就只有那些沒有正式職司在身的學士們。

像楊士奇和楊溥這樣的東宮屬官,他們的命運都系在太子的身上,受影響最大的,也就是他們這一幫人。

但是蹇義本來就是百官之首的吏部尚書,還有夏元吉,呂震他們這些人,本就位極人臣了,反而並不在意誰監國。

太子監國也好,太孫監國也好,總還是需要他們來做事。

而從前幾日顧佐才被火速提拔為刑部尚書,蹇義就知道,這個顧佐絕對算得上是太孫的人。

傍上了太孫不稀奇,他蹇義要是想要投靠太孫,太孫絕對倒履相迎。顧佐能看清自己的位置,不以此自傲,也就不枉他在調令上面簽名了。

兩人在書房裏坐下,顧佐知道蹇義事務繁忙,在家還要接待這麽多的官員,也就長話短說。“佐蒙殿下青睞,如今掌管刑部事務。但佐以前一直在應天府這個小池塘裏做事,自然沒有宜之兄的眼界和胸懷。這幾日刑部一下子抓進來了十幾個學士,數十監生,這如何處置,還望宜之兄有以能教。”

蹇義向著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說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你我固然位極人臣,但是一切都應以陛下心意為準。”

顧佐搖了搖頭說道:“陛下因死諫大怒,要佐從嚴從重。但是殿下卻又認為此情可原,讓佐從寬從松。佐左右為難,只能向宜之兄求教。”

蹇義笑了笑,問道:“太子殿下情況如何?”

顧佐沒有絲毫隱瞞,答道:“佐剛從東宮回來,太子殿下二次吐血之後,這幾日一直昏迷不醒。不過此番昏迷,倒也合了休養生息之論,恢復只是指日可待。”

蹇義點了點頭說道:“皇上既要出征,這以後主要還是要看太孫殿下想要如何施政啊!”

蹇義是老政客了,當然不會直接表達自己的意思。他很清楚顧佐是朱瞻基的人,所以故意點明朱瞻基的意見很重要,這也是間接說明他支持從寬從松來處置這些監生和學士了。

但是,他這是站在顧佐的角度來說的,並不一定就是他的真實想法。

但是顧佐依舊表現的很感激,真誠說道:“佐受殿下青睞,如今榮膺刑部尚書,本應粉身碎骨也要以身相報。但殿下畢竟年幼,一些想法怕是不合陛下心意。我們身為臣子,自應為陛下和殿下解憂而不是為他們增加矛盾。”

蹇義笑著說道:“陛下乃天命之人,他的反對不一定就是反對,他的贊同也不一定就是贊同啊!”

這話說的真是屁話,一點作用也沒有。

顧佐幹脆地說道:“宜之兄,你乃朝廷棟梁,今日佐就是想向你尋一妙策。盡量還是從寬處置這些監生,不要讓他們一時蒙蔽,就失了一世前程。”

這一下,蹇義不好再以場面話應付了。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不如以查證為由,暫時拖延一些時日。陛下現在一心西征,若陛下遠行,這如何處置,就是殿下說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