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社會

與程朱理學相反的是被譽為後五百年唯一聖人的王陽明。

對王陽明,朱瞻基是很崇拜的,因為他就是一個明朝的孔子。

但是不得不說,王陽明的學說,其實是海市蜃樓。

王陽明的心學凝成四句話:“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他認為格物便是立明本心,為善去惡,知行合一。

他也的確做到了這一點,所以說他是聖人。

但是,又有誰還能做到跟他一樣呢?

一個也沒有!

因為他的學說,他的思想,要求太高了。除了他這個聖人,其他人都做不到。

所以他的心學並不符合現實,他死之後也就直接沒落了。

以人的思想作為根基,是沒有現實基礎的,因為一個人的思想永遠在變化。

“但是……”

眾人聽了朱瞻基還在點頭,一聽但是立刻又覺得大事不妙,太孫要放炮了。

果然,朱瞻基又說道:“程朱理學的格物致知,仍然將格物的方向主要放在了人心上,學術上,而不是更重要的物上面。對學術的研究,真的就比研究水利更高尚嗎?不,我不這麽認為。明其學術之理,造福不過是一小部分人,但是治理水利之功,卻能造福千萬人。”

這話如果是在其他場合說,朱瞻基肯定會受到無數指責。

但是現在,他面對的是工部官員,所以大部分人只會感到感動。

那位一直在水利事業上貢獻了自己大部分人生的宋禮,聽到朱瞻基的如此評價,先是震動,再是感動。

雖然已經五十四歲了,但是他依舊激動地老淚縱橫,雙手長揖,躬身喊道:“臣得太孫如此之評,雖愧不敢當,但死而無憾!”

在這個人心淳樸,士為知己者死的年代。他一個五十多歲的二品大臣,以長揖相拜,雖然口頭上話沒有說出來,但是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

對此,朱瞻基是格外滿意的。

他知道自己的學術不足以改變世界,他最多也就能跟他的曾祖,跟他的祖父一樣,利用武力征服這個世界。

想要改造世界,需要的是所有人的共同努力。

前世他曾經捐助過多所大學,對大學的出現,他也做過一些研究。

東方的國子監也好,太學也罷,不過都是為皇帝服務的專門機構。在這些學校裏面學習的知識,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皇帝服務。

這跟西方的大學是完全不同的。

西方跟東方一樣,在開始的階段,技術的發展雖然產生非常巨大的影響,但是科學在其中並沒起什麽作用。

以造船為例,船帆和索具不好用,就改進;炮舷窗不靈活,就嘗試安裝靈活機動的炮車。技術是逐步改進完善的,經驗是實踐積累的。技術和工業仍同古羅馬時代一樣,與科學沒有聯系,既沒向科學貢獻什麽,也沒從科學得到什麽。

早期的大學沒有把科學和技術作為追求目標,主要培養牧師、醫生、律師。

自然科學設在文學院,主要課程是邏輯學。

亞裏士多德的邏輯和分析方法是研究任何問題的工具,這是跟東方有著根本性的區別的一點。

邏輯學的研究和應用,是促進整個歐洲科學發展的基礎。他們的神學雖然對科學的發展也有一定的壓迫,但是他們的神權大於王權,也讓整個社會的發展,不是以皇室的利益為主要目的。

最開始的科學當時仍屬哲學範疇。《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充滿了哲學意蘊,讀過此書的人腦海中都會浮現出一個宇宙形象:一部神奇而完美有序機器,行星轉動如同鐘表的指針一樣,由一些永恒而完美的定律支配,機器後面隱約可見上帝的身影。

牛頓證明了科學原理的真實性,證明了世界是按人類能夠發現的機理運行的。把科學應用於社會的輿論開始出現,人們期待科學造福人類。

甚至牛頓在論述流體力學時也輕描淡寫了一句“我想這個命題或許在造船時有用”。視科學為有用知識的弗朗西斯培根對此作了理論提升,提出“知識就是力量”。

但是科學在科學革命的同時並未發生技術革命或工業革命,印刷機、大炮、炮艦一類的發明未借助科學。

除了繪圖學,沒有任何一項科學的成果在近代早期的經濟、醫學、軍事領域產生過較大的影響。

所以,科學也只是工具,不能盲目迷信。

真正的科學促進社會發展,要到十八世紀以後了。那個時代,科學理論形成了完整的生態循環圈子,在邏輯的作用下,科學技術的應用,從實用性,適用性,才開始逐漸走向應用性。

但是一直到新世紀,仍然還有許多東西,是科學解決不了的。

在這個過程中,有一點最主要的就是——邏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