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基督教對聖徒和遺物崇拜的具體做法

從君士坦丁統治到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1200年的光陰須臾而過,基督教簡樸模式的純潔和完美,被聖徒和遺物的崇拜破壞。墮落的征候甚至在接受並推崇這一有害變革的第一代人身上就已經可以看到了。

其一,聖徒遺物比黃金和寶石珍貴。[135]這種令人心動的經驗使得教士為增加教會財富,根本不考慮真假或有無可能,就隨便給骷髏杜撰一個名字,編造一段故事。使徒的名聲,還有曾經效法他們高尚德行的聖者,都被宗教的傳奇故事所遮蔽。在那些最早發生且貨真價實的殉教士隊伍中,教士們為之增加了成千上萬名除了在聖徒傳中幾乎不可能存在的想象中的英雄人物。圖爾並非唯一一個把罪犯視為聖徒,拿他們的遺骨當作聖物來崇拜的教區。[136]這種迷信的做法有助於增加欺騙和輕信的誘惑力量,在不知不覺中澆滅了基督教世界歷史和理論的指路明燈。

其二,若人民的信仰不能及時得到幻覺和神跡的幫助,以證明極為可疑的聖物不僅真實可靠而且靈驗異常,那麽迷信的發展過程肯定不會這樣迅速,也不會取得所向無敵的勝利。在狄奧多西二世統治時期,呂西安[137]是耶路撒冷的長老,身兼卡法加馬拉村的神父,這個地方離城大約20英裏。他提到自己曾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而且似乎是為了使他不要對夢中發生的事情產生懷疑,他之後一連三個禮拜六又都做了同樣的夢。

在夢中,一個德高望重的人物留著長須穿著白袍,手裏拿著金棒,在寂靜的夜晚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交代自己的名字是迦瑪列,同時向驚訝的長老透露,除了他本人的屍首,還有他的兒子阿比巴斯、友人尼科迪默斯以及司提反的遺體,全都秘密埋葬在附近的田野,其中司提反非常有名,是基督教的第一個殉教者。[138]他帶著不耐煩的口氣說道,現在是時候把他和他的朋友從陰暗的監牢裏放出來了,他們的出世會為苦難的世界帶來好處,而且特別選擇呂西安,把他們的處境和願望通知耶路撒冷的主教。

懷疑和困難雖然延遲了重要的發現,但還是被接踵而來的新的幻境一一化解。主教在無數群眾圍觀之下挖開墓地,迦瑪列、他的兒子以及朋友的棺木都很整齊地排在裏面。但在盛著司提反遺骸的第四口棺木重見天日時,大地忽然震動起來,大家馬上感受到了天堂的氣息,其中73名前來幫忙的助手,他們罹患的各種疾病立刻都被治好。司提反的同伴仍舊安息在寧靜的卡法加馬拉村,然而第一個殉教者的骨骸,在一支莊嚴的隊伍護送下,遷往錫安山專為供奉聖徒遺物的教堂。這些聖物的碎塊和一滴血,[139]還有從遺骨上面刮下來的碎屑,幾乎在羅馬世界所有的行省,都被認為具有毋庸置疑的神性和不可思議的力量。連態度嚴肅而學問淵博的奧古斯丁,[140]都證實聖司提反的遺骨在阿非利加顯現了無數的奇跡。

憑著奧古斯丁理性的認知,我們很難指責他的輕信,然而在他傲世的巨著《上帝之城》一書中,卻有非常神奇的敘述,何況希波(Hippo)的主教借用這本書,實事求是而且永垂不朽地證明了基督教的真理。奧古斯丁表情很嚴肅地宣稱,他所選來記述的奇跡都是親身經歷過或是親眼見證過殉教者神奇能力的人公開予以證實的。很多奇特的事跡被人忽略或是因時日過久而被人忘懷,希波也不是這個行省最受垂愛的城市,然而在他列舉的七十多件奇跡事件中,他的教區內僅僅兩年[141]就發生了三起死而復生的事件。要是將範圍擴大到整個基督教世界所有的教區和聖徒,那從這個永無止境的源頭中不知會產生多少傳奇和謬誤。但我們完全有理由認為,在迷信而無知的時代,奇跡很難被看成是自然規律的變異,最後難逃湮滅的命運。

其三,圍繞著殉教者墳墓這個永恒的舞台,出現了不計其數的奇跡,它們向虔誠的信徒揭示了屬靈世界的情況和架構,這些信徒的宗教觀似乎建立在事實和經驗的牢固基礎之上。不論世人的靈魂在與肉體分離到復活的這段漫長時間中,究竟處於何種狀態,聖徒和殉教者超凡入聖的靈魂,絕不會無所事事在長眠中度過,[142]這倒是很顯然的事。同時,聖徒和殉教者非常生動而明確地意識到自己享有幸福、美德和權柄(也不必探明他們居住的地點和什麽性質的幸福),他們已獲得保證可以擁有永恒的報償,他們的智能可以無限擴展,超出了人類的想象。從固有的經驗可以獲得證明,他們能夠聽到和理解無數信徒的各種請求,這些人在同一時間,在遙遠世界的不同角落,呼喊著司提反或馬丁的名字,祈求他們伸出援手給予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