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尤裏安在高盧被軍隊擁立為帝 進軍獲得成功 君士坦提烏斯殞於軍中 尤裏安的內政修明(360—363 A.D.)

一、君士坦提烏斯逼使尤裏安陷入絕境(360 A.D.)

羅馬人在宦官和主教可恥的暴政下痛苦呻吟時,贊揚尤裏安的聲音除了在君士坦提烏斯的宮廷中無法聽聞外,早已歡天喜地地傳遍整個帝國的其他角落。日耳曼蠻族畏懼年輕愷撒的強大兵力,尤裏安的部隊與他並肩作戰贏得了最後的勝利,感激的省民在他的統治下歡欣地慶賀。但是那些反對他的佞臣,為他的德業所激怒,總是秉持著一種奇怪的想法:人民的朋友就是宮廷的敵人。打一開始,尤裏安的名聲在宮廷中就受到懷疑,弄臣對於運用諷刺的言辭來損人很有一套,他們經常賣弄這種伎倆並得到皇帝的贊賞。這些小醜認為尤裏安的簡樸生活,不過是裝腔作勢而已。而對於有哲學家氣質的武士的穿著和人品,他們竟用“被發左衽”“沐猴而冠”等荒謬的字眼加以嘲笑。他們認為這位愷撒處理公務的能力是多嘴希臘人虛張聲勢的傳聞,這個投機取巧的士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古樹參天的學院裏學會戰爭藝術。惡意誣蔑的聲音終於被勝利的歡呼所壓倒,法蘭克人和阿勒曼尼人的征服者不再被當作蔑視的對象來肆意戲弄,君士坦提烏斯把部下的功勞據為己有,以滿足自己卑鄙的野心。

按照古老的習俗,君士坦提烏斯在用月桂冠表彰榮譽的信函中,以君王的名義將之發布到各行省,裏面卻根本不提尤裏安的功績:“君士坦提烏斯綜攬全局,調度有方;臨陣當先,激勵鬥志;指揮若定,獲得大捷;呈獻戰場生擒的蠻族國王,必使戰勝之英名永垂不朽。”事實上,他離戰場的距離還有40天的行程。[1]像這樣過分誇耀的說法,根本不可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就是皇帝也不能自欺欺人。而且君士坦提烏斯私下認為,羅馬人的稱譽和關愛,是隨著尤裏安的地位上升而來的,因此內心產生不滿,這使他聽信技巧高明的阿諛者那些惡毒的謗言。他們策劃了害人的計謀,表面看起來不僅光明正大而且振振有詞。他們非但沒有抹殺尤裏安的功勛,反而承認並誇大他有極高的聲望、優秀的才能和卓越的功績。但是他們在暗中毫無根據地影射:如果善變的群眾肆意妄為,擁戴他們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如果獲勝軍隊的主將,受到報復私仇以及獨尊野心的誘惑,那麽愷撒的德業很快就會轉變為危險的罪行。君士坦提烏斯在禦前會議中將他個人的恐懼解釋為對公眾安全的顧慮,但是在私下裏甚至在他內心深處,其實是用畏懼奪權來掩飾他對尤裏安無與倫比德行的痛恨和嫉妒的心態。

高盧平靜無事而東部各行省卻危在旦夕,這為皇家的大臣們提供了一個看上去極為合理的借口,來施行他們卑劣的計謀。他們決定解除尤裏安的兵權,把用來護衛他的個人安全和高貴地位的忠心耿耿的部隊全部召回去。那些身經百戰而又身強力壯的老兵,在萊茵河岸征討兇狠的蠻族,現在要被調到遙遠的戰場對付波斯國王。就在尤裏安趁著在巴黎冬營期間,手裏掌握行政大權,可以盡心發揮全力推行政務時,有一位護民官和一位司法官匆匆抵達,這讓他感到非常驚異。他們帶來皇帝的命令,讓他貫徹執行,不得表示任何反對意見。君士坦提烏斯的旨意是:將尤裏安統治下的凱爾特人、佩圖蘭特人、赫魯利人和巴塔維亞人組成四個軍團[2],這些蠻族士兵雖然目前軍紀良好、威名大振,但全部要調離他的麾下。同時其他的部隊每個單位要挑選300名最勇敢的青年,這些人數眾多的特遣部隊,也可以說是高盧軍隊的精華,要立即開拔加速行軍,竭盡全力在戰役開始前抵達波斯的邊界。[3]

愷撒心中已經預料到這道命令會帶來嚴重的後果,為此感到極為悲傷。為了使參加協防軍的志願人員踴躍投效,特別規定他們不會越過阿爾卑斯山,被調到別的地區去打仗。這事關帝國的信用和尤裏安的榮譽,所以一定要保證遵守雙方約定的條件。背約和高壓的行為,使日耳曼不受羈絆的武士喪失信心,激起他們的憤怒之情,就他們而言,誠實是最高貴的德行,自由是最有價值的財富。過去,軍團的成員享有羅馬人的頭銜和特權,應征入營防守共和國的疆域;但是現在這些傭兵部隊,聽到共和國和羅馬古老的名字,根本無動於衷。高盧是他們出生的家園,他們全心全意依附著這片土地,過著自古以來所習慣的生活。他們喜愛尤裏安,從內心對他表示感激和欽佩,同時輕視並痛恨皇帝。他們害怕勞累不堪的行軍、波斯人如雨的箭矢和亞細亞熾熱的沙漠,因而提出抗辯。他們認為保護自己的家庭和朋友,不僅是當務之急,也是神聖的責任。所以,他們奉獻自己只為了拯救家園,卻已經沒有余力去做分外之事。高盧人得知了迫在眉睫和無法避免的危險,這更加深了他們的憂慮和苦惱,等到行省的兵力被抽調一空,日耳曼人失去了武力的震懾,就會違反所訂的和平條約。雖然尤裏安的指揮能力和戰鬥精神依舊,但是軍隊的實際戰力已經虛有其表,在無效抵抗之後,人民和皇帝必然會將國家的災難歸罪於他,而他不是成為蠻族營地的俘虜,就是君士坦提烏斯宮廷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