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7章 恩怨難了

淩日清晨,薛紹與月奴一同站到了官道路旁的顯眼處,耐心等候。薛顗從東面而來途經洛陽,驛信就是在那裏發來的。從洛陽到長安只有這一條大官道,以薛顗的身份與性格必然沒有繞走小路的可能。

長安城外十裏道亭驛,是他必經之地。

臨近午飯時分前方出現一騎輕馳而來,烏黑油亮的一匹神駿大馬,馬上一名騎士玄衣黑袍頭戴一頂桐油鬥笠,人馬渾然一體迅捷宛如旋風。

“義父大人!”月奴驚喜的大叫一聲,上前三步雙膝著地就跪倒下來,“不孝女恭迎義父大人!”

玄衣騎士單腿一撂飛身下馬穩穩落地,鬥笠一掀露出錚亮的光頭,濃眉大眼紅光滿面。馬鞍上挎著一個若大的黑色大葫蘆,搖來晃去。

薛紹心中不禁有點驚異,按理說吳銘也該是年過四旬的中年大叔了,看起來居然還像是二十多歲的青年,這內家養生的功夫想必是修煉得極有火候!

吳銘大步上前沒有搭理月奴而是停在了薛紹身前,展顏一笑雙手合十,“吳銘拜見二公子!”

“大師免禮。有勞大師一路護行,家兄安在?”薛紹回了一禮。

吳銘在薛家已經效力了十一年,名為家臣,實則是薛父生前的摯交好友,算是一個受命於危難的“托孤之臣”。薛家上下沒人把他當下人看待,對他非常的尊重。

“君侯與夫人馬上就到。”吳銘答了一句,眨了兩下眼睛甚是有些好奇的道,“兩年不見,二公子宛如脫胎換骨,如此這般光彩照人風度超凡,貧僧幾乎都要認不出來了!”

“大師謬贊。”薛紹笑了一笑,看向跪在一旁的月奴。

吳銘這才轉了一下身,“你起來。”

“多謝義父大人!”月奴立起身來,淚雨婆娑。

“沒出息!”吳銘低斥了一聲,“這麽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義父恕罪……月奴實在是太想念義父大人了!”月奴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吳銘笑了一笑,伸出一手在她眼瞼下抹了一抹,“這兩年來你可有好生伺候二公子?可曾惹禍造次?”

“大師,月奴很好。”薛紹微笑道。

吳銘滿意的微笑點了點頭,又對薛紹雙手合十來拜,“多謝二公子收留照顧我這個不成器的頑劣義女,吳銘感激不盡!”

“大師言重。”薛紹笑了一笑,說道,“月奴現在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的生活起居和府裏大小的事情,都已經離不得她了。”

“哦?”吳銘驚咦一聲頓時就笑了,“這五大三粗的傻丫頭,幾時變得這麽能幹了?”

“義父,我……我!”月奴有點急了,一邊抹著淚花兒一邊想要爭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吳銘哈哈的大笑。

薛紹感覺,這個吳銘粗獷奔放,大氣隨和。但他兩道眼神很毒,就像是兩匕利刃一樣能夠直接紮進人的心裏,根本就不像是那種慈眉善目的出家人。

月奴說他“殺人無數”,那麽“閱人無數”這種形容可能就有一點汙辱他了。

片刻後兩輛馬車與幾騎仆從依次行來,薛紹立於道旁拱手而拜。馬車停下,車上走下來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大聲一喚,“二郎!”

欣喜之意,溢於言表!

一回相見一回老,能得幾時為弟兄?

“小弟拜迎兄長!”

長兄如父,薛紹虛勢將要屈膝拜下,薛顗大步上前雙手將他一把托住。

“二郎不必如此大禮,快讓為兄看看!兩年不見,想煞為兄了!”

“兄長別來無恙?”薛紹擡頭看向他,見他居然眼圈發紅而且濕潤,殷切之情無以言表。

兄弟二人長得有那麽六七分相似,薛顗比薛紹年長了足有十五歲。或許是因為操勞,本也是個豐儀美男子的薛顗,看起來要比實際的年齡更顯老成一些。兄弟倆人站在一起,還真有點像是一對父子了。

“兩年不見,二郎變化很大!”薛顗從頭到腳細細的打量薛紹,不禁有點驚奇,“身板結實了,比以往要沉穩大氣了許多!二郎真的已經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薛紹笑道:“大哥,我都已經行過冠禮了。”

“快——來!”薛顗拉著薛紹走到第二張馬車附近,“拜見你嫂嫂,她可是每天都在念叨著你啊!”

薛顗之妻蕭氏,出身蘭陵蕭氏頂級貴族。大唐最重門第,薛家公子娶蘭陵蕭氏之女,可算是門當戶對。薛紹還只有三歲的時候蕭氏就嫁到了薛家,和薛家人同甘共苦一起經歷了十八年的風雨。

就和“長兄如父”的薛顗一樣,蕭氏也真正做到了“長嫂如母”。

蕭氏是真正飽讀詩書、在禮樂教化之下長大成人的名門閨秀,非常重視禮法。在郊外官道這樣大庭廣眾的地方,她沒有拋頭露面的走下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