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九)

“但眼下的情況又是什麽怎麽回事?!”智緣百思不得其解,憑著他對河湟局勢的一點了解,以及吐蕃、黨項當年的恩恩怨怨,怎麽想,也不覺得木征會徹底倒向禹臧家,只是眼下的事情卻是明擺著反常,“如若不是有著木征的準許,禹臧花麻的軍隊如何能穿過武勝軍?”

“西夏如今聲勢正盛,三十萬大軍一齊南侵,五路皆遭攻打。如此風頭火勢,想來木征是不願觸這黴頭,故而便為禹臧花麻讓開一條路罷了。這些蕃人看起來勢不兩立,其實私下裏有交情的不少。”韓岡想了想,又道:“今次當是木征和禹臧兩家互不侵犯的默契而已,真正投效禹臧家的,還是星羅結部。”

智緣雖然年紀比韓岡長上一倍,但他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盡管才智絕高,但臨戰時的心性卻還未見磨礪:“不過不是聽說禹臧家的實力已經可以跟董氈、木征相抗衡了嗎?木征把路讓開,禹臧花麻就能全力攻打渭源。渭源堡中的軍力能支撐的下?”

“大師不用太過憂心,渭源至今也沒有點起烽火,可見情況還不算危急。”

一旦點燃了烽火,就等於向人公開自己的失敗。消息傳回秦州,傳到京兆府,傳到天子的案頭上。不論最後的結果如何,王韶最重視的河湟開邊少不得會被被人打上失敗的烙印。除非城破在即,否則王韶絕不會這麽做。韓岡對王韶的性格了若指掌,不過他欺智緣並不知道這一點,胡說八道也不怕被拆穿。

韓岡不再理會智緣的打岔,他追問著王惟新:“賊軍兵力如何?”

王惟新立刻回道:“在渭源堡上看到的是六千左右,不過小人出城時,西賊雖然派人阻攔,卻很容易就沖破了,看起來兵力並不足。”

在通報敵情時,慣常的是要往多裏說。但這是對付上面的做法。誇大敵軍實力,要是勝了,功勞會更多,若失敗了,借口也很好找。不過王惟新知道是王韶的親信,知道韓岡的重要性,不會在數目欺瞞他。

“才六千!”韓岡轉頭對智緣笑道,“大師你看,才六千人!”

“六千怎麽了?”智緣問了一句,突然想到了答案,“是不是因為兵力太少,攻不下渭源?!”

韓岡點點頭,道:“攻城兵力和守城兵力相當,而前面攻打星羅結部時,消耗的物資又少,要想守住渭源輕而易舉。禹臧家本部中能征觀戰的精銳少說也有一萬,加上附屬部族的份,總計能到兩萬五千左右。如果必要時,把十五歲到六十歲的男丁一起征發,少說也能動員起超過八萬以上的軍團……”

“阿彌陀佛,竟然如此之多?!”智緣由衷驚嘆了一句。

韓岡看事的角度與智緣卻不相同,“能征調起八萬大軍的大族,卻只有六千人抵達渭源堡下。從這裏面就可以看出,不管時局怎麽樣發展,禹臧花麻都不會信任木征。就算木征借了道給他,他的至少還有一半以上的心力要放在背後,只能騰出一只手來攻打渭源。這樣禹臧花麻可能勝嗎?”

智緣和王惟新細細思忖韓岡的一番話,很快便心領神會地連連點頭。

韓岡不想在道邊久留,說不定再過一陣,禹臧家的遊騎哨探就會流竄到這裏。他對王惟新道:“王惟新,你們有緊急軍情在身,我也不能多留你們。你等速去古渭寨,把渭源之事通稟給高鈐轄。不過不要驚慌失措,照平常模樣進城,不得泄露軍機。”

王惟新連聲應是,更不多話,向韓岡、智緣道別後,就利落的跳上馬,帶著七八名護衛急急往古渭寨去了。韓岡也跟著翻身上馬,不再是往渭源去,而是跟著王惟新往東走。

“機宜,去哪裏?”智緣並不覺得韓岡要回古渭,否則就跟王惟新一起走了,只是韓岡想做什麽,他卻弄不明白。

“去見瞎藥。”韓岡騎在馬上,手持馬鞭指著東北方的山巒:“幸好王安撫沒有點烽火,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麽說服那頭餓狼。”

……

“禹臧花麻去攻打渭源堡了?!”

原本半躺在絨毯上,跟兄弟瞎吳叱一起喝酒吃肉的結吳延征,臉色大變。猛然坐了起來。手上的酒盞一下沒拿穩,全都潑在了身上。冰冷的酒水順著衣服滲了下去,可結吳延征還發著愣。

瞎吳叱不以為意,仍舊舒舒服服地躺著:“禹臧花麻借道的事有什麽好奇怪的?過去禹臧家也沒不是沒有打過渭源去。通渭、古渭,北面的可都殺到那裏去過。”

可結吳延征並不是為這件事吃驚。前日他的兄長木征派他出來前,叮囑過他要盯著大來谷,還讓他注意北面,難道是早就知道會有今天的局面?!

雖然結吳延征沒有想通,木征是不是事先就看破了一切。但他已經明白了,前日禹臧家往河州派去使者,其目的並不是要說服他的長兄,禹臧家要招攬的,已經確定,要收買的,也已經完成。他們實際的用意不過是打個招呼而已,以防木征反應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