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安撫

這場大勝,對朝廷百官,對神京皇城,對長安百萬民眾,乃至對整個天下,都帶來了一場無比巨大的沖擊!

這二三年來,天下著實多事。

甚至連天家,都險些淪落到血脈斷絕無以為繼的地步。

不知多少人在暗中感嘆,社稷到了末期,似乎又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而賈琮歸宗天家後,一系列的舉措,更是讓朝野人心不安。

大力支持趙青山血洗整個官場,官心不穩。

新法大力加深,士林之心渙散。

廢黜九邊,以大拉練的方式收軍權,削弱各大軍頭的實力,軍心其實也不寧。

再加上齊魯大旱,河道發難,總起看來,似已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莫說朝野上下,就連賈琮的鐵杆死忠趙青山,心裏未嘗沒有膽戰心驚的危機感……

無數人懷抱著各種各樣的心思,或憂國憂民、或幸災樂禍,等待著北疆這場絕大多數人不看好的戰爭的結果。

等待著最壞的消息傳來,然而等到的,竟是北疆大勝,劉耀倫以八萬大軍一舉覆滅喀爾喀蒙古三部二十萬控弦鐵騎的驚世戰果!!

這一古今罕見的大勝,如颶風一般,將籠罩在整個神京城上空的陰霾和彌漫著的絕望氣息,一瞬間吹散的玉宇澄清!

所有的不安、不穩、不寧乃至一些包藏的禍心,在得聞這場大勝之後,悉數消散的無影無蹤。

而力主裁撤九邊,辣手去腐肉的賈琮,配上那句錚錚之氣的“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也一下登上了神壇!

之前所有的不好,所有的心狠手辣、刻薄寡恩,都成了大魄力、大氣運的聖君。

潛龍時的境遇,不再是造成心性刻薄寡恩的緣由,反而成了極重要的磨礪。

同一時間,無數說書先生再度遍布各大茶樓酒肆,乃至出城前往鄉土村舍間,訴說著太子的傳奇人生……

這一戰,抵定了大乾風雨飄搖的國運!

……

慈寧宮,壽萱殿。

整個皇城,早已張燈結彩。

笑語歡歌不絕於耳。

慈寧宮中,自然更是如此。

平兒、寶釵等人,早就命宮人取來新式的玻璃宮燈懸於各處。

弦月之下,殿宇重重,仿若天宮。

然而,就在這盛況之下,壽萱殿內,太後和武王兩位人間至尊,卻在安撫著賈琮。

世上豈有皆盡歡喜之事……

今日含元殿內得大勝捷報後,君臣俱歡。

然總有“憂國憂民”之臣,大喜之後,就要商議如何大賞三軍時,先是隱隱懷疑戰報的真偽,最好持重對待。

又指責劉耀倫以一萬軍為餌,用兵不當,傷亡慘重,當以軍功補過。

這便是赤裸裸的文武之爭,天性中要打壓武將功勛。

賈琮震怒之下,還未來得及訓斥,那紅翎小將就暴怒了。

自揭身份,竟為劉耀倫次子幼孫劉克。

這一戰,劉耀倫擡棺出征,其從軍之長子、長孫、次子、侄子、侄孫,甚至妻族子弟,並二十八位劉氏族人,皆在那幾乎悉數戰歿的先鋒大軍中。

沒有一人活著走下戰場……

劉克是劉耀倫家族中,除卻劉耀倫外,最後一個男丁,還是他大伯劉國正藏了私心,擔心老父以後無人盡孝,將他留在了中軍,才苟活下來的。

劉克用最慘烈的聲音嘶聲力竭的向彈劾劉耀倫的言官抗訴:“這一戰,劉家未曾辜負皇恩啊!!”

說罷,就昏倒在含元殿上。

暴怒的賈琮,當場走下殿內要親手誅了言官,只是被唬個半死的趙青山等重臣竭力跪勸了下來。

那三名憂國憂民的言官,則被發配到北疆軍中效力……

雖如此,仍難解賈琮的恨意。

但他也知道,只能如此了。

若因幾句彈劾就斬了言官,怕是要出大事的,眼下的情形,也不適合殺人。

此事當算是歡慶之日的一點陰影,旁人很快就過去了,頂多感慨一句滿門忠烈,相比於這千百年來少有的大勝,些許損傷算得了什麽?

然而賈琮心裏,卻始終如同堵了塊石頭般難以釋懷。

臉上難見什麽笑容。

他不怕別人對他惡,但是委實受不得旁人對他太好,尤其是以性命為代價。

盡管他明白,劉耀倫忠的是他心中的大義,忠的是太子這個位置的知遇之恩。

但無論如何,這份效忠,終究是落在了賈琮身上。

用幾乎闔族之殤,來忠於王事。如今劉家滿門,只剩下那些孤寡婦孺。

賈琮心中著實心痛!

含元殿上的事自然瞞不過太後和武王,這還是賈琮歸宗之後第一次發那麽大的火,所以二人如同哄小孩般,一直在說著好話。

“太子,劉耀倫這人,朕知道,古板的緊。當年在方程麾下,沖鋒打仗勇猛無匹。只是人一根筋。也是朕疏忽了,忘了他的秉性,不然理當料到他會有此布置。只是將軍馬革裹屍還,且一戰立下千古功勛,並非哀事。若非太子不許,此次帶先鋒大軍的,便是朕了!至於那些言官……歷朝歷代,君王都得容忍那起子老鴰官兒,要言路暢通嘛,太子又何必將他們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