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穩婆

五月俗稱惡月,多禁。

端午節為五月之初,“端”字有“初始”之意。

古人便以五月初五為“九毒日之首”,故用菖蒲艾子插於門旁,以禳不詳,亦古者艾虎蒲劍之遺意。

又有“躲端午”之習俗,即接新嫁或已嫁之女回家度節。

以教戒獨,戒妒。

端午節為大節,天子都要設宴招待百官。

並在宴後,於皇城北苑觀武勛子弟射柳。

往年此時,便是開國公世子李虎與宣國公世子趙昊表演的時機。

兩人各領一方貞元勛臣子弟,龍爭虎鬥,好不熱鬧。

射柳到最後,往往就變成了李虎與趙昊的廝殺。

在大明宮內起刀兵,崇康帝卻並不以為忤,反而會嘉獎勝者。

這也是武勛子弟一年一度的盛事。

而今年……

北苑中李虎、趙昊雖在,然二人身邊曾經簇擁的一眾貞元衙內們,卻大半凋敝。

雖仍各有七八人,但在去年,這七八人幾乎都靠不近核心圈子,只能在外圍遠觀……

李虎和趙昊二人今年似乎也一下長大了許多,不復曾經的盛氣淩人和爭鋒相對,只是不看彼此……

這蕭瑟場面,讓許多勛臣武將們面色都不大好。

武將一旦凋零,形成文強武弱的局面,那將來,武將便只能在文臣腳下苟存,仰其鼻息。

前朝五品文官斬殺二品總兵的事,被傳為佳話美談,卻為武勛將門們視作奇恥大辱。

難道,本朝也要經歷這樣的輪回麽?

對於他們的面色,崇康帝渾然不覺。

太平盛世,理當刀兵入庫,馬放南山。

留那麽多強軍做什麽?

以臣欺主麽?

所以,見李虎、趙昊等人草草射柳完畢,也未多言什麽,重賞了得了頭名的李虎後,散了朝臣。

引諸軍機回了大明宮養心殿。

別的朝臣可以放假,軍機大臣們卻沒這個待遇。

……

養心殿東暖閣,炎熱的夏日,崇康帝身上卻披了一件薄錦棉夾。

他面色蒼白,然雙目有神。

看著諸軍機,冷笑一聲,道:“大同總兵方程,是準備為成國公蔡勇保持麽?”

這誅心之言,讓李道林和趙崇都眯了眯眼。

成國公蔡勇從逆叛變,九邊大同軍鎮的十萬大軍皆是其舊部,方程更是其親兵出身。

這一次,朝廷調十二位九邊重將進京,說是重用,但皆是叛逆貞元尋常舊部。

調入京後的下場,不問而知。

但不管如何,其他十一位大將都已經動身進京。

因為他們的族人和家眷都在京中。

可大同總兵方程……

宣國公趙崇硬著頭皮道:“陛下,多不至於此。方程許只是身體不適,暫不能成行……”興許他也覺得這個理由靠不住,又道:“方家一門皆在都中,方程不至於此。”

崇康帝眯起眼不言,就聽從來不在軍機處插嘴的賈琮淡淡道:“方家一門的確都在此,但是方程這些年在大同小妾都納了十一房,大同周邊的土地讓他買去了大半。為了避開新法,他倒是會想法子,將那些田地分到麾下十萬大軍的名下。分文稅賦不納,還能驅使士卒為其開墾田地,朝廷每年半數稅賦養軍,養起來的兵倒成了方家的佃戶。”

這本是明面下的潛規則,讓賈琮這般赤裸裸的揭破,讓一眾軍機大臣們面色登時難看起來。

邊將為何這般做?朝廷為何一直視而不見?

邊將這般做,是因為朝廷克扣邊軍軍費。

本就只發足七成,一層層盤剝下去,到了邊將手中已不足五成。

再繼續往下克扣,到了兵卒手中,連兩成都不到,別說養家,連士卒自己都養活不了。

百萬邊軍實在太強,而自武王最後一戰歸來,國朝已經十數年沒有戰事了。

這樣強的邊軍,中樞無人放心。

所以才行此下策。

朝廷既然不發軍費,那麽別人自己籌備一些,只要不燒殺搶奪,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但這等腌臜之事,真讓人當面挑破,別說軍機諸臣,連崇康帝臉色都難看起來。

不過,這的確是定罪的不二罪名。

沒人再替方程辯解什麽了,現在的問題是,怎樣讓他調虎離山,然後再鎖拿回京。

趙崇許是為了挽回剛才丟失的顏面,躬身道:“陛下,臣願親赴大同府,帶方程歸京,讓其當面解釋緣由。”

此事崇康帝想也不想直接否了:“區區一個大同總兵,怎能勞朕之肱骨大臣出京?”

一個方程不過十萬兵馬,一個趙崇卻最起碼可聚起三十萬甚至更多兵馬。

崇康帝不會糊塗此事。

至於其他人的請命,崇康帝也一一否了。

不過,他的臉色也愈難看。

他心知,方程之例絕不可開,不然遺禍無窮!

至此,賈琮忽然再度開口,躬身道:“陛下,臣願為陛下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