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天作之合

聽聞崇康帝的誅心之言,賈琮並未驚慌請罪,在崇康帝並戴權和蘇城的注視下,賈琮謙恭而冷靜道:“陛下,臣有自知之明,也知分寸在何處,不會妄自尊大,肆意為之。這保甲之法,一來可讓妖言斷絕,二來亦可防盜使民安。都中百萬民眾,雖錦衣衛已經數次嚴厲打擊各坊間的幫派、市井青皮以及蠱惑百姓之邪教,意在鏟除荼毒壓迫百姓之惡棍毒瘤,然這些黑惡混賬,總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錦衣衛畢竟人力淺薄,無法做到根除到底,也無法及時發現,故只能依賴百萬良善百姓之力。臣以為,此乃兩全之法。當然,保長之權,也僅限於此,絕不會插手尋常官府訴訟之案,亦或是其他京兆府的權力。一來為了限制錦衣衛的權力,二來,錦衣衛也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去做這些事。因為這顯然需要海量的財力、物力和人力。況且,京兆府、巡城禦史及五城兵馬司也不會坐視權力丟失。所以,此策,只限於監控都中詆毀聖恭之妖言,何時廢黜,也不過陛下金口一言之事。”

見賈琮這般不疾不徐的陳訴,崇康帝與左近的紫宸殿大太監蘇城對視了眼。

蘇城忽然笑道:“可惜了。”

崇康帝眼睛微眯,問道:“可惜什麽?”

蘇城嘆息一聲,道:“冠軍侯之才,更長於治政,分明是名相種子。雖還稍顯青澀稚嫩,但已有國士無雙之風采。可惜,入了武行。”

蘇城看來在崇康帝面前極得信重,這種話也敢張口就來。

而崇康帝,竟也無訓斥閹庶不得幹政的意思,好似尋常……

見崇康帝目光看來,賈琮躬身道:“陛下,蘇公公謬贊了。臣自知長於清談,拙於實務。便是錦衣衛指揮使一職,臣也多將想法告之南北鎮撫司及錦衣僉事等人,命其去實施。若臣親自為之,多半事倍功半,手忙腳亂。臣深知,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以臣之才,為一錦衣指揮使,勤勉之下,將將也只能做到不辜負皇恩。若為宰輔,禮絕百僚,負天下政務之重,多半為誤國之庸才……若國之宰輔只會誇誇其談,不言實務,絕非社稷之福,便如宋廣先、婁成文。”

“呵呵呵。”

蘇城顯然已經知道了之前宣政殿的事,當著崇康帝的面,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模樣落在侍立於崇康帝身旁的戴權眼中,顯得格外刺眼,於心裏怒罵一聲:老閹狗!

崇康帝不置可否,沉吟了一盞茶的功夫後,徐徐道:“那你就先按此法試行,但要記住,不要急躁,更不要恣意妄為。闖出潑天大禍來,再鬧到闔朝文武喊打喊殺,朕也保不住你。”

賈琮應道:“臣明白。”

聽崇康帝“唔”了聲,一旁戴權立刻從一旁斟了盅茶遞上,崇康帝接過啜飲了兩口後,戴權又忙接過放回蟠龍紫漆高幾上,重新侍立一旁,然後有些挑釁的看了蘇城一眼。

蘇城嘴角閃過一抹不屑的哂笑,看都不看一眼,讓戴權頗為氣惱。

崇康帝雖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未在意,他看著賈琮,忽然問道:“朕聽說,王子騰登門求助,你拒絕了,為何?”

賈琮對於崇康帝的直白,已經有些適應,他答道:“陛下,臣為錦衣指揮使,本就不該私自結交軍伍將帥。願見王子騰,已是看在親戚的面上。至於王子騰之求助,臣以為,臣當本分行事,謹記自己的身份,不當僭越。否則,自尋取禍之道為其一,辜負皇恩信重,更是愚不可及之事,故而臣不為之。”

崇康帝聞言,眸中瞳孔緊緊收縮了下,他都沒想到,賈琮會當著他的面說的這樣直白。

另外,賈琮還知道取禍之道……

崇康帝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道:“那你可知,朝野之中多少人認為,你已經走上了絕路?”

此言一出,戴權、蘇城都面色驟變,看了看崇康帝,又一起看向賈琮。

賈琮不疾不徐道:“臣知道,臣不僅知道這些謠言,還聽說過許多詆毀聖恭之言。但臣堅信,陛下所行之千古偉業,必將功臣。功臣之日,便是陛下成就千古聖君之名的時候。至於臣,只要臣不貪權,不攬權,一心忠於王事,無私心。待陛下功臣之日,懂得急流勇退,臣堅信,縱然天下人皆要殺臣,陛下亦可護住臣之性命。因為,臣無二心,心中光風霽月,可昭日月星辰。臣,善養吾浩然之氣!”

看著正氣盈面,目光甚至神聖的賈琮,聲如洪鐘底氣十足的說出這番話。

連崇康帝都動容了,眼中目光劇烈閃爍起來,似在做心理交鋒……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呼出口氣,吐口道:“去後殿,看看你姐姐去罷。”

賈琮躬身一應:“遵旨。”

而後直起身,黑白清明的眼睛看了崇康帝一眼後,垂首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