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鳳姐兒

自榮慶堂而出,先行送別賈政、王夫人、寶玉、李紈等人後,王熙鳳與賈琮同行一段路。

她還要往東路院往邢夫人門前見個禮,也算是晨昏定省一番。

身後照例跟著四五個婆子丫鬟侍奉著。

出了賈母院後鳳姐兒笑道:“瞧老太太的神色,日後三弟怕要和寶玉一樣了!恭喜三弟,賀喜三弟!”

聽她說笑的浮誇,賈琮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這女人自上回出事後,愈發會保護自己了……

只是,這話怎麽可能?

女人都是多愁善變的情緒生物,今日賈母不知想到了何處,對他稍微緩和改觀,明日卻不知會如何。

況且,縱然再改觀,也絕談不上和寶玉比。

不過賈琮也沒所謂,往後他住東府,公務繁忙,過來西府見面的時候都不多。

縱然每日晨昏定省,亦是在賈母等人還未起身前,於門外行禮罷。

又何須理會哪個的態度如何?

只要維持住表面的孝道不虧就好……

另一邊,看著原本便俊秀不凡如今又添了英武銳氣的賈琮,不疾不徐含笑而行,王熙鳳心裏幽幽一嘆。

她再沒想到,竟會有一日會羨慕她的丫鬟平兒……

倒也不是想要和賈琮如何,她素日裏雖與兄弟子侄們說笑不禁,但內心何其驕傲,怎會違逆婦道,汙了自身清白?

但是,不會做,不代表沒想過。

不管是此時還是後世,人們行為上或許可以恪守道德本分,但精神上一定都會產生幻想,或者叫意淫……

再道貌岸然的道學家,也少不了如此。

鳳姐兒又非聖人,又如何能例外?

再加上這一年來,縱然賈璉在家時,都不曾與她同寢。除卻府裏事,兩人連話也不多說兩句。

夫妻恩絕至斯。

因此,每當夜深露重衾枕寒,孤夜難眠又心比夜涼時……

鳳姐兒總會想起那日錦衣親軍抓她入鎮撫司時的恐怖情景,在那日,正是她先前恨不得死的人,一路護著她,哪怕累的氣喘籲籲滿頭大汗,也從頭到尾攙扶著她,不讓她被外男觸碰。

又為她欠下偌大人情,護她周全。

情深義重,果勇擔當!

在她絕望欲死時,讓她有所依恃。

那一日,她因恐懼渾身無力,連行走都不能,大半身子都倚靠在賈琮身上,至今,她還記得那時有所依靠的感覺。

真好……

夜深人靜無人時,她也曾幻想過,若是她所嫁者,是弟賈琮而非兄賈璉,那她該何等幸運……

縱是少活二十年,也心甘情願……

只恨她,早生了幾年。

君生我已老……

再思之薄情的賈璉,鳳姐兒神情淒然恍惚,心中悲苦,眼角隱有淚珠現……

“奶奶小心!”

正恍惚中,鳳姐兒聽到後面嬤嬤的警醒聲,還未回過神,就覺得腳下一落空,人竟往前栽倒下去。

原來是走到一處台階前,台階下竟是鵝卵石鋪路,路面上不乏凸起的石頭尖子。

王熙鳳唬的一身冷汗,只覺汗毛炸起。

這要是正面摔在上面,臉還要不要了?

可手腳到了此刻哪裏還聽使喚,又有什麽法子?

正當王熙鳳心中絕望時,就感到胳膊被人拽住,往前栽倒的身子竟又被生生拉了回來。

賈琮一手拉著王熙鳳的胳膊,另一手則虛扶在她另一側肩頭,見她站穩後,就沒搭上去,皺眉道:“二嫂可是累壞了?”

他這般規矩,倒讓後面一眾嬤嬤丫頭們紛紛眼前一亮。

雖她們未讀過書,可聽戲裏常有什麽如玉君子,只素來也沒個形象,到底什麽樣的才算是謙謙如玉君子?

此刻,她們下意識的都以為,眼前這位三爺的做派,便當是這樣的人。

在這等時刻,還始終恪守叔嫂之禮。

好懂規矩的小叔子……

王熙鳳站穩後,胸口劇烈起伏著,無意中摔倒最是唬人,尤其方才如此之險。

見她一時沒回過神,賈琮溫聲道:“二嫂,去年臨走前,我不是說讓寶姐姐、三妹妹她們幫你麽?怎還如此辛苦,竟累成這般?”

王熙鳳還沒說話,後面一婆子笑道:“三爺不知,這是內宅裏的一些規矩。未出閣的女孩子,身驕肉貴,好些事都不好讓她們知道,更別說讓她們做了。家裏那麽多口子人,到頭來還不是二奶奶操持?”

賈琮聞言點點頭,溫聲道:“原來如此,不過,姊妹們不便宜,尤大嫂子該便宜啊……”

許是見賈琮太過好說話,那婆子竟輕狂起來,當著賈琮的面嗤笑了聲,道:“三爺你不知,那府上能有好人?還是作大嫂子的,竟和鏈二爺這個小叔子的獨處一屋,真真是……”

“放肆!”

賈琮聞言勃然色變,厲聲一喝。

那婆子這才驚醒過來眼前之人是哪個,忙跪下磕頭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