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前院偏廳遊廊下一間小正房內。

白色帷幔掛滿房間,正中設著靈堂。

雖已過去近一年,然孝子未歸,靈堂未移。

北面墻壁上掛著賈赦影像,因是以二等伯之禮下葬,因而得以披蟒帶玉。

供桌上供著靈牌,上書其名。

看到這一幕,賈琮跪於堂中蒲團上,大哭出聲,淚如雨下。

心中念的,卻是前世之父母……

然賈珩、賈環、林之孝並其他仆役並不知,只以為賈琮如此大哭,是為哭亡父,感其聲悲絕,不由都跟著落下淚來。

又思及當初賈赦如此苛待賈琮,賈琮竟能哭的如此誠心,愈發暗嘆賈琮之純孝……

哭了許久,賈珩、林之孝將賈琮扶起,剛準備勸說,就見後宅有人前來傳話:“三爺,老太太、老爺、太太在等三爺呢,老爺讓珩二爺、環三爺勸著三爺些……”

賈珩本還不知該如何勸,這下有法子了,笑道:“三弟快進去罷,不好讓老太太、老爺久等。”

賈琮點頭,拭去滿面淚後,往外走了兩步,見賈珩竟沒動,奇道:“珩二哥不進去?”

賈珩憨厚笑了笑,道:“三弟進去吧,我前面還有許多事哩。”

賈琮沒再多說什麽,點點頭後與賈環一起往內宅走去。

進了儀門,就聽一直悶著頭不說話的賈環忽然開口道:“他如何能進二門?”

賈琮見他開口,笑道:“不認生了?”

賈環擡頭看了賈琮一眼,又垂下頭去……

賈琮笑著撫了撫他的腦袋,賈環甕聲道:“三哥又黑又瘦,沒以前俊俏了……”

賈琮聞言啞然失笑,雅克薩那處,靠近西伯利亞,偏向北極圈,緯度那麽高,太陽輻射自然強。

他白日裏又成天領著傷病營的輔兵各處奔波,原本白皙的皮膚,也就成了泛黑色。

在以白為美的當下,便失了俊秀。

賈琮沒理這茬,一邊攜著賈環往裏走,一邊問道:“珩二哥為何進不得二門?他也是榮府近支子弟。”

賈環撇嘴道:“不過是來幫閑的,他算哪門子主子?他也就是面上好,心裏藏奸的……”

賈琮挑了挑眉,聲音微沉道:“為何出此言?他做了什麽不誠之事?”

賈環滯了下,悶聲道:“那倒沒發現,不過他家以前精窮,賈珩來府上才做了半年管事,他家又買房又置地,他兒子賈菱在學裏花錢都大方起來了……”

賈琮聞言緩緩點了點頭,倒沒什麽意外。

他又不是火眼金睛,能辨人忠奸。

曾經交往時,賈珩看起來確實像個好的,憨厚本分,誰能想到內裏是這樣子?

賈琮問道:“你沒將此事告訴老爺?”

賈環撇撇嘴道:“家裏都是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誰管得了誰?左右這份家業也不是我的,理他呢?”

又看著賈琮身上的飛魚服,嘖嘖出聲道:“三哥,下回出兵放馬,你也帶上我?我給你當軍師!回頭換身麒麟服就成……”

異姓公候,最貴蟒服,次之鬥牛,次之飛魚,最後便是麒麟。

賈琮功封二等伯,原也只該穿麒麟,不過錦衣親軍乃天子親軍,指揮使恩賜飛魚服。

聽賈環之言,賈琮輕聲一笑,道:“好,下回有機會,也帶吾弟上戰場。”

賈環聞言,喜的無可無不可,嘎嘎直樂,又拉著賈琮的袖角,咕咕噥噥的說起了賈琮離京後家裏的瑣聞。

賈琮面帶微笑靜靜聽著,倒是賈環自己說的,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一路上仆婢媳婦眾多,請安之余,看到這一幕,不由都覺得有趣。

大房二房兩個庶出的老三倒是極親近,不過隨即,眾人的目光又被賈琮那身耀眼的飛魚服所吸引……

所謂飛魚服,鮮明類蟒也。

飛魚類蟒,亦有二角,作龍形而加魚鰭魚尾為稍異。

其實亦是一種蟒服。

自先榮國代善公故去,賈府已經有十數年不見這等類蟒貴服了。

眾人心知賈琮必是已經嗣爵,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麽爵,總不能是侯爵吧,老天爺哩……

未幾,賈琮與賈環行至二門前。

二門前穿墻外西側的一座小院門口,此刻站滿了人。

平兒、晴雯、小紅、春燕、香菱並覓兒、娟兒、小竹和小角兒四個小丫頭,俱是滿臉驚喜又帶滿淚珠的看著微笑而立的賈琮。

“請三爺安,三爺萬福,三爺吉祥!”

平兒領著一院子丫頭,福身問安。

一歲過去,平兒晴雯香菱等人,出落的也愈發好看了。

賈琮躬身還禮道:“安,你們在家可也好?”

平兒等人起身後,看著賈琮那張清瘦泛黑的臉,心兒都快疼碎了。

只是見那雙溫潤有神的眼睛,依舊明亮,神情依舊柔和,身上也不見傷處,才讓她們壓下幾百天來心裏的擔憂思念和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