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後一道護身符

在大慈恩寺用罷齋飯,賈琮、宋華便侍奉著吳氏回了尚書府。

隨行的,還有同鄉慧靜師太,及才認的外甥孫女,妙玉。

吳氏本就是熱心好客之人,若只一慧靜師太倒也罷,宋府即將南歸,她也不會多事。

可年輕之時堂妹留在後世的唯一血脈,卻絕算不上遠親了,她又怎能不理?

不容置疑的以姨祖母的身份,帶了師徒二人同歸。

待從大慈恩寺回到尚書府時,天色已暗。

因為明日一早,宋家闔府就要離京,所以除卻兩家世仆外,其余眾奴仆竟已經遣散。

也正是趁著吳氏不在的心思早早遣散,否則以吳氏往日裏寬厚待人的恩情,離別時非要哭成一片不可。

吳氏不忍宋巖受這等蕭瑟悲涼的感覺,故意這般安排。

因此此刻尚書府門前已沒了門子,開門迎歸的,竟是吳氏的侄孫,賈琮在國子監的好友吳凡和陳然二人。

“咦,怎是你們倆?”

賈琮與宋華騎於馬上,見兩人笑呵呵的迎在門前,笑問道。

吳凡聞言,得意道:“瞧你這話說的,怎麽就不能是我們倆?我是老太太正經的侄孫,子川他爹又我姑爺的門生,我們在這又有何稀奇?”

賈琮哈哈一笑,對宋華道:“子厚,這是師娘新招的倆門子吧?看起來馬馬虎虎,不過咱們也不好小氣,來,一人賞個門包兒犒勞一下。”

宋華也是妙人,知道賈琮故意活躍氣氛,減少人丁稀冷的蕭瑟,配合道:“今兒出門沒帶銀子,只有幾文銅板……”

賈琮大笑道:“差不離兒就行了,這新門子連牽馬墜蹬也不會,一點眼力都沒,能有幾文賞錢就該燒高香高樂去了。”

“哇呀呀!欺人太甚!”

吳凡圓臉猙獰,如唱戲中的大白臉兒般叫囂起來,要撲上前將賊子斬於馬下。

馬車內,吳氏本來都快落淚的心情,被這一夥兒給鬧的哭笑不得,笑罵道:“今兒有外客在,你們也只管胡鬧!再敢頑劣,仔細你們的好皮!”

“喲!老祖宗今兒有客在啊?”

吳凡臉變的極快,臊眉耷眼的討好道:“我竟不知,著實該死!快快快快,開門開門,迎老祖宗和客人進裏面去。”

賈琮和宋華說笑著下了馬,引著馬車入內。

等到了二門兒前,因有外客在,前宅男子本該回避,陳然和宋華借口去請宋巖來見,便退了去。

吳凡卻仗著和賈琮年紀一般小,又慣在吳氏跟前耍寶,賴著不走。

等看到晴雯等人從馬車上下來,一雙小眼睛登時瞪的溜圓。

被賈琮一個瓜崩兒叩在腦門上,忙賊眉鼠眼的轉頭,然後就看到了從吳氏馬車上下來的妙玉。

一陣晚風吹過,妙玉下車時沒有站穩,踉蹌之下,雖無礙,可圍在臉上的紗巾掛在了馬車上,再一站直,便扯落下來。

晚霞輝映下,這一刻,吳凡真真打心底相信,這是月宮仙子降落凡塵……

妙玉見紗巾吹落,忙去撿起,重新戴罷,就見旁邊有“八戒”呈一臉的豬哥兒相,嘴邊竟掛著口水呆呆的看著她。

素來潔癖的她,差點沒作嘔出來……

面色白了白,不忍目睹,趕緊轉身,去攙扶慧靜師太。

賈琮差點笑出聲來,同情的拍了拍吳凡胖乎乎的肩膀。

吳凡看到妙玉不加掩飾的厭惡,一顆心碎成八百片,回頭哀傷的看向賈琮。

賈琮從上而下打量了番這圓滾滾的冬瓜,輕輕一嘆,搖了搖頭,眼神憐憫,就見吳凡額頭青筋暴起……

……

宋巖從前書房回到內宅後,與慧靜師太見罷,又受了妙玉的禮。

得聞妙玉身世後,宋巖感慨道:“當年我與令祖母還有過一面之緣,那年她才……十二歲吧?”

吳氏有些眼紅,道:“可不是嘛,我出閣那年,琴穎才十二。一轉眼,五十年過去了……”

宋巖點點頭,對落淚的妙玉道:“無論如何,咱們都不算遠親了。既然如今你在家鄉已沒甚親人,姑娘何不在家裏住下?”

吳氏連連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既然還有我在,就斷不會看你孤苦無依一個人在空門裏受苦!不然等我死了,也沒臉去見琴穎妹妹了。當年,就屬她與我最好。後來我隨老爺來了京裏,也不知怎地,漸漸就沒了消息,去了幾回信都尋不到人,再後來就說人沒了,悲痛之下,也就淡了往來……不過沒關系,如今只你一人在,便拿我當成祖母也是一樣的,咱們都是吳家的血脈。”

妙玉也不知當年事如何,聞言後卻極為難,她看了眼對她含笑點頭的慧靜師太,見師太年高體衰,雙眉似雪,眼睛濕潤道:“本該侍奉姨祖母膝下盡孝,可是師父將我撫養長大,師徒二人相依為命,怎忍心舍棄?”

此言一出,宋巖等人皆暗自頷首,心中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