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流言

“老爺。”

時間荏苒,兩月時間轉眼即逝,除夕臨至。

賈璉早早與榮府諸管家管事,籌備好新年事宜。

到了臘月二十九,榮府正宅偏院兩處,從裏到外,都換了門神、聯對、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

是夜,賈璉前來東路院,見過賈赦,商議明日祭祖之事。

賈赦一雙狹細眼眸半眯,瞥了賈璉一眼,道:“老太太那裏,都準備妥當了?”

賈璉忙應道:“是,只等明兒一早,老太太領著家裏有誥命的和老爺、二老爺並東府珍大哥一起入宮朝賀行禮,領了宮宴後回來祭祖。”

賈赦鼻中哼出一道浮音,道:“外面莊子上,送了些什麽來?”

賈璉賠笑道:“左右不過是往年那些,老爺喜歡的禦田胭脂米和碧糯,都已經送過來了。還有些大鹿、獐子什麽的,也都挑了好的送來了。二老爺還讓兒子問老爺,若是缺了什麽,只管要。”

賈赦端起幾上茶盅,剛啜飲了口,聽到這話,只覺得吃了顆蒼蠅般。

可是有些話,卻不好直說,只能悶在心裏。

心情也就愈壞。

眼見賈璉忽然變的猶豫起來,賈赦怒上心頭,喝道:“該死的孽障,鬼鬼祟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占了我的地兒,還想算計什麽?”

賈璉唬了一跳,忙道:“老爺息怒,兒子哪裏敢有什麽心思。只是近來外面族裏,有好些不好聽的話。不知該不該告訴老爺。都是關於,關於……”

賈赦聞言,眉頭登時皺起,道:“關於什麽?快說!”

賈璉白了臉色,道:“兒子不敢說……”

賈赦聽之,抄起幾上的茶盞砸了過去。

好在他心裏還有點數,大過年的,沒有直接朝腦袋上砸。

不過一盞還滾燙的茶水,還是燙的賈璉一臉痛楚。

賈赦喝道:“球囊的孽障,再不說,仔細你的腦袋!”

賈璉再不敢遲疑,忙道:“是外面族人們說,家裏在虐待假山後耳房裏的那位,飯也不給吃,衣也不給穿,不過九歲的孩子,怕是已經被活活折磨死了……還說,還說千錯萬錯,都是大人的錯,和孩子不相幹。這樣遷怒,實在是,忒……忒歹毒了些……”

“放你娘的屁!!”

自認為是當年流言最大的受害者,如今聽到流言再起,賈赦臉都氣青了,厲聲道:“是哪個下流種子亂嚼舌根?”

賈璉猶豫了下,眼見賈赦又在找東西,準備捶他,忙道:“是族裏的一些老人,幾個太爺。”

賈赦聞言,面上的狂怒之色微微一滯。

在禮孝為天的當下,他雖然不懼怕那些遠房偏支的長輩,可也拿他們沒法子。

偏這些輩分高的老家夥們,在族中整日裏念念叨叨個沒完,極有話語權。

尤其是那個賈代儒,方正迂腐,最重禮數。

連他早死的兒子,留下的唯一兒子,都動輒打罵管教,讓人不得不服。

當年金屋藏嬌賈琮他娘,就是這些老人,在族中喊天喊地,推波助瀾。

不想如今又鬧騰起來。

賈赦氣的連連呼喘,可到底無法可想。

齜牙瞪眼半晌,方厲聲道:“去前面,告訴那個畜生,明天去宗祠祭祖。為了這個下流孽障,惹出了多少事來。也讓那些人看看,那個畜生到底是死是活!派人送身體面的衣服過去,明天敢丟了我的人,仔細他的好皮!”

賈璉不敢耽擱,心裏也正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嚴父”,慌忙退下。

……

東路院,假山後耳房。

賈琮站在桌幾前,認真寫字。

木床上,一個孩子正躺在上面,手裏不住的擺弄著一段繩子。

擺弄了一起,發現還是一團糟,不由有些氣餒。

他郁悶的將繩子揉成一團麻,想丟飛,可想了想,還是放在了袖兜裏,而後看著賈琮,叫囂道:“賈琮,你這破術法不靈光,快再教我一個!”

小孩正是賈環,自打發現賈琮會變魔術,就跟魔怔了般,天天纏著要學。

偏又沒甚耐性,天賦也一般。

通常學十個,只能會半個,還是半桶水。

時而靈光,時而不靈。

倒是看賈琮變時,覺的新鮮有趣,所以常纏著他變。

賈琮此刻卻恍若未聞,專心致志的繼續寫字。

前世為了鍛煉手穩,開始懸筆練字時,他已經進入院裏工作了。

哪怕極喜愛寫字,也寫的不錯,卻沒有太多閑暇功夫來寫。

只能忙裏偷閑,過把癮。

如今,倒是滿滿的空閑時間。

再加上賈政送的紙筆字帖,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寫起來極為順暢。

所以,盡管目前處境還未改善多少,可賈琮過的並不算糟。

他過足了書法寫字的癮。

等到將今日的三十張大紙全部寫滿後,他才意猶未足的收筆,看向一旁哼哼唧唧了半天,快要炸毛的賈環,道:“你一點耐心也沒有,練兩回,練不成就不練了,這哪能成?對了,前兒將課業交給先生,先生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