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 染血的怒潮

弩弦繃響。

沖出戰船的第一道身影呐喊著被射穿了脖子,仰頭倒了下去,奔湧的腳步踩下來,或邁過了屍體,從數十艘大舡沖了出去,水花在無數狂奔的雙腿間瘋狂的翻湧,朝著河灘上方碾壓過去,隨後有統一的漢話在隊伍之間呐喊出:“結陣——”的聲音,上方的空氣全是嗖嗖嗖嗖的嘈雜。

密密麻麻的箭雨覆蓋而來。

數十股先行沖出的諸族聯軍士兵,紛紛結陣翻盾,將同伴遮掩起來,手中頂起的鐵盾上傳來呯呯呯的擊打聲,如同雨點般的羽箭覆蓋而下,大部分落在盾牌上,無力的滑落下去,或恰巧落進盾牌與盾牌之間的縫隙,濺起血花,有人慘叫著在結陣的盾牌下被釘死,有的抱著胳膊、大腿在地上呻吟。

“拿出你們的勇氣來,我的勇士們——”馬爾庫修斯站在樓船上,拄著一柄漢劍,這是他的皇帝賞賜給他的,相當於一種與常人不同的顯赫。“這一仗之後,你們將是晉國合法的漢籍公民,會得到想要的土地和莊園,也將會是你們一輩子裏最耀眼的功績。”

寬大的漢劍被他雙手拔了出來,高舉起來:“現在——拿下這裏,我的勇士們!!”

轟——

轟轟轟——

戰鼓轟鳴如雨點般在樓船上敲響,進攻的信號之中,集結數十道陣型漸漸朝中間合攏,組成更大的盾陣頂著一撥撥箭雨朝前開始推進,躲在人群中的克裏特弓手、巴裏阿裏投石散兵,尋著箭雨停歇的空當,朝河提上方的江東士兵給予還擊。

徐盛站在數面鐵盾後面,冷靜的看著一切,命令不斷從他手中發下時,一支箭矢呯的釘在旁邊一面盾牌上彈開。眼前的這支奇怪服飾的兵馬,大致猜到了是公孫止麾下那支吃人的軍隊,但他並未因此考慮後撤。

“再派人去看看,呂蒙所部可在途中了。”他輕聲吩咐了一句,唯有擔憂是否能守住這處河灘了,徐盛目光之中,登陸淺灘的軍隊已經連成了一片,朝著上方推進而來,腳步雖然緩慢,但極其堅定,此時面對江東的延綿射來的箭矢、弩矢,就像逆流推進大船,在一片叮叮當當的碰撞裏,硬生生的推進。

“不對!不對!不可能就這麽點人……”徐盛抓著面前的拒馬低吟的說了一句,此時天光已大亮,連成一片的蠻夷軍隊在人數明顯少了太多,他連忙回頭對傳令兵吩咐下去:“傳令弩矢射擊前方,讓弓手注意他們身後的艨艟和大船!!”

遠方戰船之上,蒼涼的牛角號吹響,徐盛擡起頭的瞬間,那成片的諸族軍隊也在邁出淺水灘的瞬間,一艘艘艨艟上面,羅馬士兵、西班牙盾兵、波斯人如同洪流般殺了出來,這些人並不比新兵,聞到兵戈氣息,整個身體都在激動的顫抖,狂奔之中,血液仿佛都在血管裏嗡嗡作響,從頭上落下的箭雨,只是簡單的舉起手中盾牌擋了一下,就算身旁有同伴倒下,也並未放在心上,不斷的在奔跑中變換行進的路線來盡可能的躲避箭矢。

在接近前陣的一瞬,原本結陣的高盧重裝士卒直接棄了鐵盾,提著戰斧、大劍奔襲起來,腳步越來越快,不斷有箭矢在他們身上濺起血花,一名撒利帖人揮刀砍斷肩膀上的羽箭,帶著半身殷紅發足狂奔,一時間浩浩蕩蕩的兵鋒越過了鋪滿石頭的河灘,如同潮水般蔓延上去。

身負數箭的高盧士兵口中含著血,嘶吼:“殺——”又是一支箭射過來,釘在他頭上,倒下的同時,周圍,乃至數十丈之內,前前後後發起沖鋒的諸族士兵猶如狂暴了一般朝布下拒馬、木柵的江東士兵席卷而去,身著鐵甲的高盧人直接撞在拒馬上,用蠻力直接將沉重的拒馬推翻,或的挪移。

徐盛來回奔走,看到這些不計傷亡的瘋狂行徑,冷靜就像從他身上剝走了一般,破口大罵出來:“簡直一群不要命的瘋子!爾等立即給我頂住——”

高亢的話語淹沒在短兵相接的瘋狂裏,人潮撲了過來。

並沒有經歷太多的江東士兵,面對傳聞中吃人的軍隊,都在拼命的讓自己鎮靜下來,死死的拽緊手中的兵器,牙齒、眼皮都在抖動,前方,沖破箭雨的怒潮過來了,他們幾乎張大了嘴,或咬緊牙關,雙眸通紅的發出嘶啞的怒吼。

然後,轟的碰撞在一起。

長矛抵在沖鋒過來的蠻人鐵甲上,擦出白痕瞬間,對方身體撞上盾牌,手中的刀刃便是一刀照著盾後的江東士兵面目抽了下去,滿臉染血的高盧士兵抵盾擋下一撥刺來的長矛,奮力朝前推擠,左右延綿開去,全是一片片金屬扭曲擦刮、碰撞的轟鳴,人的身體在這碰撞中被震的後仰,隨後又被同伴推上去,片刻,從對面盾牌下方遞出的長矛順著鐵甲縫隙插入那名高盧士兵身體裏,他張開滿是鮮血的嘴,捏著矛柄用出最後的力氣朝前走出了兩步,矛尖穿過了臟器、後背,頂在了後背覆蓋的小片甲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