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祭!

銅爵高舉過天空,皇城中的一切聲音安靜下來,高台之上的晉王緩緩開了口。

“……這天下哪有什麽萬歲之人,不過爾等祝賀之詞。像孤起於馬賊,廝殺中熬出來的人,見慣了無數的生死,有耄耋老人、有婦孺,更多的還是青壯男兒,西面那座洛陽城,當日孤也在那裏,看著西涼軍燒殺搶掠,很多人都死了……”

他站在長案前,整個高大的身軀融入了這片金色的陽光裏,高高的毓秀台下面,乃至遠方校場,朝中文武,北地、中原一大批將領此時靜靜的望過去,人群中,曾經的西涼將領郭汜闔上眼睛,頭微微的垂下。

“……自黃巾以來,這天下十三州遍地烽煙,多少百姓、士卒死在這片生養我們的土地上?這十余年,孤一路走來,收降外族,討伐袁紹,安穩整個北方,為的就是讓你我同源的漢人,無論貴賤都少流一點血。”風吹過高台,帶走了低沉的聲音,卻又仿佛在每一個人耳邊回蕩。

“發起西征,用數萬將士的生命就是希望舉國上下能有一條心,挽救這瀕臨破碎的九州,那西面,我們一直打到地中海,那是你們當中許多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地方,但孤見到了!我們劫掠了整個西方最寶貴的文化,那裏珍藏的書籍,你們一輩子也見不到,而它們如今就在孤手中捏著,我們把最好的東西帶回來給你們,就是希望爾等能朝外面看上一眼,不要把眼珠子只盯著腳尖!”

珠玉輕輕搖晃,公孫止朝他們自嘲般的笑了笑,手中的酒水濺出了些許:“……可當我們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繼續燃燒的烽煙,看到的還是自相殘殺……一片片的田園荒蕪、一座座村落殘舊……”聲音漸低下來,低頭看了一眼銅爵。

校場,一柄柄刀兵出鞘,反射出森寒,北地士兵走去跪伏的人群,在他們背後站定下來。

“……但孤這杯酒,不當為晉王爵而飲!”高台上,他對著皇城所有的人再次開口,將手中高舉的銅爵傾斜,“該祭那些將生命奉獻給這片土地的人——”

酒水緩緩倒下。

“祭孤情同手足的兄弟,東方勝!”

……

校場,身著黑甲的士卒擡腳將第一排犯官家眷壓下去,人群大抵知道要發生什麽,身形緊挨在一起,婦孺在當中淒慘的哭了出來,一部分想要起身,又被監督的士卒按了下去。遠方高台徐徐的話語聲隱約傳來時,行刑的士卒在哀求的人頭頂舉起了刀鋒,然後齊齊落下。

二十顆腦袋掉在地上滾動。

……

銅爵斟滿,公孫止擡起手臂。

“這爵酒,祭守衛五原,奮戰到死的張楊!”

酒水倒下。

……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起,一名捆縛的婦人蹭在地上,瞪著眼睛,不停有淚水流下來,望著地上一具小小的無頭屍體,那是她的兒子,張大到極致的嘴已經悲傷發不出聲音來,隨後有北地士卒走過來,直接一刀砍在她脖子上,冰冷的鋒口剁開了血肉、筋骨,腦袋帶著血箭彈了出去。

高台上,有官員從席位上爬了出來,“大王……大王……不要再殺了啊……”

……

毓秀台,第三爵酒慢慢倒下。

“這爵酒,當祭郭嘉,郭奉孝!”

……

遠方的殺戮還在繼續,第三排的人頭已經砍完,坐在這邊的朝堂文武臉色變得慘白,雖然隔得很遠,但殷紅刺目的顏色還是能看到的,那各國使臣更是嚇得渾身發抖,因為言語不通,也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狼王到底要做什麽,趕緊撅起屁股,將腦袋抵在冰涼的地磚上不敢擡起。

……

“孤這爵酒,要祭這西征七年來,在途中、在沙場上、在饑餓、病痛中逝去,為我大漢能有安寧而奮勇作戰的數萬將士英靈,也祭這片天地、神鬼……”

公孫止的聲音響徹天雲,將手中捧起的銅爵再次倒下,然後咆哮而出:“……祭……為中原費盡心力的曹丞相——”

他下方,閉目眼神的程昱睜開了眼睛、滿寵想起了故主,擡起寬袖擦了擦微紅的眼眶、劉曄沉默下來,後方的校場,曹洪、曹純、夏侯惇、夏侯淵、於禁、李典、樂進等一批曹家親族大將朝天拱起了手。

血腥氣飄了過來。

“而那邊的人,你們心裏也是知道犯了什麽事。”

公孫止的聲音沉重,而又嘶吼出來,忽然將手臂一甩,銅爵高高的飛了起來,從毓秀台上拋了下去,呯的一聲落在剛剛求情的官員腳邊,叮叮當當的滾動。

“衛尉陳煒——”

“荊州名士宋忠之子宋遠——”

“破羌將軍張繡之子張泉——”

“黃門侍郎劉廙、其弟劉偉——”

“以及沛人魏諷!”

“一個職掌宮門衛屯兵,私通外人襲擊皇城,罪無可赦!一些教人子無方參與謀反……你們以為我和曹丞相一樣會安撫,不會牽連家眷?”公孫止擡手指著那邊染紅的校場,笑了起來:“……很快,你們會懷念丞相還在的時候,孤從不會心軟,也絕不讓人在面前肆意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