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讓人無法理解的力量

“……安納托利亞東境的卡帕多西亞投降塞留斯人,於八月十九日上午,展開對本都、西裏西亞西部地區掃蕩,二十五日傍晚塞留斯人主力抵達加拉太,指揮官塞克托修斯發起抵抗,兩日後,加拉太全境淪陷,之後……被屠城。”

“九月,塞留斯人兩支騎兵施虐帕法拉戈利亞。”

“同月,比提尼亞、亞細亞地區……”

夜色安謐,飛蟲扇著羽翅撲騰在墻壁火把上,托著餐具的侍女垂首靜靜的走過鋪著紅毯的殿廊,半掩著的門扇裏,誦讀戰報的聲音傳出來,雙手捏著的官吏話語陡然停頓一下,目光從羊皮上移開,悄悄打量最中間安放的大床,吞了吞口水,擠出最後兩個字:“……投降。”

風擠進窗隙,油燈搖曳。

昏黃的火光明明滅滅,躺在羊毛、羽絨鋪墊的床榻上,半闔著眼睛安靜的聽完最後一個字,眼皮仿佛疲憊的眨了一下,“這麽說君士坦丁東邊全部都落入塞留斯人的手裏了?”

他聲音嘶啞的偏過頭看去那邊的官員,身子忍不住還是掙紮了一下,右臂自手肘以下已經沒有了,包紮的位置,鮮血殷紅。這個時間段,老人剛剛醒過來,意識還算清醒,這樣的年紀斷去半截手臂,還能撐過一個月,已經是當初從軍打下的好底子。

只是,塞維魯也從未想到會有今天。

“安納托利亞本就不是羅馬的地方,也是從希臘人手裏搶來的,既然他們想要投靠新主人,那就由著他們去吧……”老人感覺有些熱,虛弱的掙紮想要坐起,但終究沒有成功,完好的另一只手顫抖的捏起拳頭,陡然猛的砸在床榻上,蒼白的臉上泛出一絲紅潤,聲音突然拔高起來:“……這些卑微的希臘人、比提尼亞人,他們曾經如豬犬匍匐在我的腳下啊——那是何等的卑賤!”

砸下的拳頭彈起又落下,塞維魯眼睛直直的瞪著帷帳的頂部,喘息了片刻,聲音微弱的響起:“他們聽到雄鷹的折翼,看到羅馬勇士的潰敗,想到我這位羅馬皇帝像一個可憐的弱者惶恐的躺在溫暖的床榻上等待死亡……他們就覺得羅馬的統治者,就那麽輕易倒下嗎?”

安靜的寢殿,侍從都在外面等候,那位君士坦丁的官員聽著這仿佛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命令的語氣,他輕聲試探:“陛下……”

“你聽好……羅馬不會這麽輕易戰敗,塞留斯人已經盡了全力,我們還有許多的城市和軍隊……你派人前往帕提亞南方,將這封信交給薩珊波斯的阿爾達希爾,告訴那位波斯帝國的後裔,我!帕提亞征服者塞維魯,無法再東進了,而帕提亞也處於最虛弱的時候……他的機會來了。”

官員拿著羽毛筆唰唰的在羊皮上記下內容,床榻上,老人虛弱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另外,傳信給可拉可拉我的兒子,讓他來君士坦丁,作為皇帝的繼任者,就算年齡再小,肩膀再細弱,也要扛起一個國家的重任……我要看著他擊退塞留斯人,回到羅馬戴上王冠……就是這些了,希望奧林匹斯眾神能讓……年邁的塞維魯……見證奇跡的發生。”

虛弱的聲音落下最後一個音節,仿佛抽去了塞維魯所有的力氣,寢殿再次陷入安靜。那邊,官員寫完內容,恭謹的行了一禮,悄然退出這裏,然後飛快的跑起來,將手中的命令以極快的速度傳達下去。

一個多月裏,羅馬二十三萬人,二十一支軍團在安納托利亞遭受前所未有的戰敗,整整二十三萬人回到君士坦丁不足五萬,這樣慘敗的消息,同樣以極快的速度朝西面傳播,無數人吃驚的同時,也有一部分人露出了別樣的心思,畢竟輝煌、高貴的雄鷹折翼了。

而在名為潘諾尼亞,克拉克城,相對其他地方的復雜心思,這裏的所有人終於可以長長吐出一口氣了。掃去前段時間迪馬特王子被綁走送到羅馬皇帝那裏的頹靡氣息,一時間整座城池顯得熱鬧非凡。

過去的幾年裏,克拉克城一直處於與羅馬人抗爭的前線,為後面的所有日耳曼人鑄起一堵城墻,但並不是所有日耳曼人都會接受這樣一個只有高高的城墻,內裏一片破敗的城市,相反,有許多日耳曼戰士加入羅馬陣營做一名雇傭兵,期望有一天在戰陣上搏殺,奪取戰功能成為羅馬公民,然而當聽到一個月前東線戰場,塞維魯皇帝戰敗後,察覺到整個局勢可能會出現另一番變化,投機者、抱有出頭想法的年輕人、經驗豐富的老兵開始朝這座城遷移而來。

寬敞的城門,空曠的城內街道,一切都變得不同了,持著長劍、穿戴甲胄的戰士隨處可見,不時也會發生口角,進而演變成鬥毆,圍觀的平民大聲的喝彩,隨後被巡邏的克拉克城士兵驅散,將鬥毆的人帶走丟進牢裏,街邊,兜售的商販賣力的朝來往的人群吆喝,從更北方來的馬車馱著貨物也在進出這裏,帶來新鮮的東西,一時,隱隱有了繁榮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