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不同的夜

“保護陛下——”

“呃啊啊——”

最後一縷夕陽沒入地平線,鉛青的夜色猶如潮水般掩蓋了所有的視線,淒厲的慘叫、侍衛的呼喊都在瞬間響了起來,老人按著斷臂,鮮血噴湧朝後仰倒,他上方的天空,一只握住寶劍的手臂正在回落。

“塞維魯!!”

披風抖開,公孫止握刀一偏,刀鋒隨著劇烈的咆哮削了過去,近旁幾名王旗禁衛騎兵沖了過來,最近的一名騎士也在同時揮出兵器,刺耳的金鐵交擊,呯的一聲炸開,其中一名披野獸毛皮的騎兵大聲嘶喊,沖來的禁衛照著公孫止唰的劈出一劍。

天色昏暗,公孫止單手持刀勒過馬頭,微微側了側身,幾縷白毛從狼絨飄下來,幾乎貼著下巴過去,待到馬頭調轉,反手斬出一刀,靠近的馬背上,那羅馬人捂著脖子墜了下去,此時,數名狼騎搶上來與反沖回來的禁衛騎兵猛烈的碰撞,昏暗的廝殺之中,有人擋在公孫止前面,回頭大叫:“主公,回去啊!”

與此同時,公孫止揮刀指著前方漸漸闔上的人堆,暴喝:“塞維魯就在前面,殺了他啊——”

晚風溫熱綿柔,歇斯底裏的嘶喊、刀兵碰撞的聲音、混亂嘈雜的持續,大量的羅馬步卒注意到了這支陡然殺進來的百來人的塞留斯騎兵,紛紛朝這邊湧過來。追殺突進的狼騎沖刺拉出的戰線已經停了下來,盡頭,戰馬失去沖鋒的力度陷入泥潭,揮舞兩柄彎刀的騎兵左右揮砍劈出,驚人的意志讓人無法理解。

但終究還是沖不動了。

李恪揮舞狼牙棒終於從後面趕了上來,渾身染血,胳膊、大腿甲胄被破開,幾處傷口還在淌血,含血的嘴角大張,拉過公孫止的馬頭:“首領,冷靜啊,現在天黑了……撤回來一點,我們沖的太裏面了,後方溫侯,還有其他兵馬與我們脫節了。”

“塞維魯就在前面!跑不遠!”馬蹄兜轉中,公孫止揮刀劈開刺來的投矛,血水順著眼角滑下來,轉過臉來,目光猙獰的瞪了一眼李恪,隨後四下掃視:“典韋呢?典韋呢?!”

有人撲來,被狼牙棒砸開,李恪指著後面黑色裏人影推搡、廝殺的輪廓:“也在後面,他把馬騎尿了,步戰推進來的,現在找不到人了。”

“啊啊啊啊——”

公孫止怒吼出聲,望了一眼那邊只剩幾名王旗禁衛騎兵還在廝殺,塞維魯已看不見了,他咬牙:“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盡全功了!!”

他朝向的遠方,意識漸漸模糊的老人無神的看著蒼穹,雙唇發抖嚅動,斷斷續續的擠出聲音:“把王旗砍斷……砍斷……制造混亂,帶我……回君士坦丁……”

憤怒、不甘、虛弱的兩道聲音在不同的地方響起,隨後淹沒在混亂的廝殺嘈雜裏,超過十萬人的戰場,廣漠的夜色裏到處都是人與戰馬奔行、呐喊的輪廓,不久,大大小小的火把點亮,也有火箭升上天空,影影綽綽的人群無序的激烈沖突,隨著時間一點點的崩解。

當有人發現王旗倒下,消失在中陣的時候,最大的混亂直接爆發出來,馬其頓軍團作為第一陣線抵抗沖擊而來的亂兵,前列都凹陷了進去,鮮卑、烏桓騎兵零星的殺了進去,當聽到後方傳來王旗倒下時,整個軍團後陣的步卒不由自主的退後,失去支撐的前陣也在半個時辰後,雪崩般的潰敗,隨後被卷入兵鋒。

前陣的失利迅速引起更後面的兩支軍團的連鎖反應。七萬多人的外圍,一支支騎兵鑿穿四周陣線,對方的弓騎兵摸著黑朝裏面射箭,在火把光芒裏亂飛,到處都是羅馬人,隨意落下都有一兩人被射殺,射傷倒在地上……

人影混亂,巨漢一只手揮舞鐵戟,另一只手抓著已死的羅馬人,有人不小心撞過來時,手中的屍體已經砸了過去,血肉碰撞的悶響,那人半空中噴出一口血,倒飛回去。四周都是人和馬在拼殺奔走,前方,一名膀大腰圓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從人堆裏殺出來,典韋反手就是一戟劈過去,那人扶著鐵盔差點蹲下來:“老典,自己人!自己人!”

鐵戟在大叫的面門半寸停下,巨漢揉去眼皮沾著的血水,這才看清是誰:“潘無雙,你不是在前面嗎?怎的殺到這裏來了,可見到主公?”

“看我做甚……我自己都不知道殺到這邊。”兵器劈飛一人,潘鳳喘著粗氣將斧子拄在地上,“肯定不知道主公在哪。”

他肯定的語氣說著,四周,越來越多的漢騎、草原騎兵穿過重重潰兵殺了進來。整個羅馬軍陣外部的壓力猶如山嶽懸在頭上,而內部王旗的倒下更是加快了潰敗的爆發。大漢遠征軍數支騎兵在不同方向進攻,讓他們首尾、左右難顧。

某一刻,壓縮到極致的軍陣轟然間炸開,一撥撥、一群群的羅馬士兵瘋狂的朝四周原野瘋跑,外面,手持火把的弓騎兵、狼騎斥候、還有來遲的大宛騎兵成群結隊的銜尾追殺,遇到大股有序的羅馬逃亡隊伍,吹響狼嚎,將四周的同伴聚集過來,奔馳在夜幕裏展開遊獵,將對方隊伍人數一點點的剝落到極少,然後一波沖鋒屠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