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風雪滿夜,溫暖自人心

風聲嗚咽從外面吹過。

公孫止籍著暖黃的燈火將書信展開,上面的字跡,透著一股娟娟秀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只是看了開頭,繁雜焦躁的心情,漸漸安靜下來。

夫君安好:

家中一切如常,李長史、王郡守、邴郡丞時常會來府中拜會正兒,也有循循教導之意,如今正兒學業不錯,上個月還得到三老的贊賞,入秋後,個子卻是猛竄快有妾身高了,妾身為此還被嚇了一跳,以為得了什麽病症,後來找了醫匠仔細檢查了一番,心裏才踏實下來,看樣子,很快就要給正兒尋一方妾室……

……夫君的那頭白狼沒有回來,妾身尋了獵人上山尋找過,也不見蹤影,常言道:老犬不死家中,想來它離開府邸,亦有這個可能,望夫君不要擔憂,另外,紅昌不辭而別,許多東西也未帶走,妾身派人尋過,北地找不見蹤跡,或許是妾身做的有些過了,但不管如何,妾身等夫君回來懲罰……這句話後面,陡然畫了一張笑臉,蔡琰本就琴棋書畫精通的才女,一張笑臉畫的惟妙惟肖,仔細看,結合那句話,頗有俏皮的深意。

信尾最後,字跡陡然一變,顯得中正有力,這樣寫了一小句:爹,快些回來,娘要給正兒納一門妾,好醜的!還有,把從未蒙面的弟弟也帶回來。

“這臭小子。”

暖黃的燈光裏,公孫止疊好家書揣入懷裏,僵硬的臉上變得柔和,遠征域外現在才體會到家人的牽絆是如此的可貴。

他靠著椅背望著上方的火盆輕聲念出藏在記憶深處的稱呼。

“……老婆。”

風雪嗚咽的跑過屋檐,都不顯得刺耳了。

……

風雪咆哮。

“張翼德——”

庭院中的大廳裏,燈火通明,盛大的宴會熱鬧喧嘩到極致,世家商隊的領頭人、軍中大將、謀士舉著杯盞逮著人敬酒,觥籌交錯持續了很長時間,一些不勝酒力的早早下場,或尋了房間呼呼大睡,或跑到外面冰天雪地裏大聲嘔吐。

而最中央的一桌,巨漢一腳踏在胡凳上,雙手抱著陶罐大口大口的望嘴裏灌,有些蔓延過嘴角淌到了外面,打濕了衣襟,腳邊四周已擺了許多空罐,典韋紅著眼珠子瞪著對面同樣黑裏透紅的張飛:“……我還有兩罐,今晚喝不死你!”

“怕你?!再來——”

嘈雜不時發出咆哮嘶吼的大廳裏,潘鳳抱著一罐酒躲在角落,從懷裏掏出折好的書信看了起來,不時摸著一圈大胡子,發出傻笑的聲音:“哈哈……我的金蓮都會扶著走路了。”

說話聲音裏,有人從他前方走過去,來到馬超面前端起敬了過去:“早就聽聞西涼馬超神勇無敵,策在江東聞名已久,可惜不能相見。”

“江東小霸王之名,超才久聞,你我都是使槍之人……”二人均是身材高大健壯之輩,一坐下來,就占了桌子三分之一,將旁人都擠了開去。

不遠的周瑜看了看那邊並肩而坐,正埋頭比比劃劃的倆人,笑容溫和回過頭對一旁的荀諶,優雅的舉起琉璃杯:“我那兄長就喜武藝高強的將領,瑜代兄長向先生賠罪。”

“無妨無妨,武人之間多有這般探討武藝的,諶早已習以為常。”

大廳外是被大雪覆蓋的庭院,雕塑、花圃、樹木都在掛起的火光中呈出慘白,呂布從另一邊過來,附近的士兵大都聚在屋檐下喝些小酒,烤著暖爐,吃著熟食,然後又換下站崗的同伴,見到高大威猛的身影走過一盞盞火盆,俱都起身朝對方行禮。

還未到大廳門口,呂布停下腳步,隱約聽到對面一座假山背後發出熟悉的聲音,像是在爭吵,隨後又變成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便邁出腳步走了過去,聲音清晰起來。

“又是你,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麽?”

“遜只是閑廳裏太吵,出來透透氣,順便看看安息人庭院的別樣之處,要是有什麽得罪……咦,小姐手裏是在看家信嗎?”

檐下的木欄上,呂玲綺靠著石柱坐在上面,輕輕晃動雙腳,見到對方盯著自己手中的家書,忙捂在胸口,眼睛眯成一條縫:“你難道沒有嗎?問那麽多幹什麽。”

陸遜看著少女捂著的書信,沉默了下來,過的一陣,才低沉地說道:“遜……雙親早逝,唯一的叔父也不在了,沒人會給我寫家書……”

那邊,坐在木欄上的少女一臉平靜的看著他,稍緩,她眉開眼笑的將書信朝陸遜晃了晃:“那你過來,玲綺讀給你聽,就當是你家人寫給你的。”

“……這怕不好吧。”

“叫你過來,就過來,啰嗦什麽!”呂玲綺瞪他一眼,那邊的陸遜被陡然喝斥一句,終究還是猶豫了一下,慢慢挪動腳步靠近過去……

假山那頭屋檐下,威猛的身影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頗有些落寞的轉身走進喧鬧的大廳,招來獨自一人飲酒的高順,輕聲吩咐:“去外面把玲綺旁邊那青年收拾一頓……別說我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