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由淺而深的計謀(一)

“這個時候,你該是在範陽才對……怎的出現在此地?!”這是袁紹見到被親衛帶入帳內的身影時,語氣兇戾的說出第一句話。

後半夜,已近黎明時分,原野上的風並不大,斑斑點點的篝火在軍營中搖曳伏動,陸陸續續十多道人影接到召見的命令來到最中央的帥帳裏,見過首位上的袁紹後,徑直分開落座兩旁,那待罪之人站在中間,低垂著頭不敢言語。

沮授、郭圖、逢紀,以及軍中各個將領入帳後見到韓猛的瞬間,也怔了一下,對方原本在北面與文醜抵禦公孫止的騎兵,此刻出現在這裏,多少是知道一些事態了。前方披著外袍,負手走動的三軍之主,停下腳步,盯著火光好一陣,臉上神色也隨著火光在變幻,半晌,袁紹坐回長案。

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你們兩個廢物。”他輕說了一聲,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中間低頭站在那裏的韓猛身上,“你與文醜如何戰敗,你又如何從公孫止軍中逃脫,一字不落的詳細說出來,敢隱瞞一個字,定斬不饒!”

“主公……唉……”韓猛拱手欲言又止,雙肩終究還是一垮,臉微微撇向右下,“文將軍第一仗輸了,退縮易縣城下固守,被公孫止用火牛陣夜襲大營,沖開了轅門……末將原本駐紮範陽,聽到那邊戰事已起,便拔營增援呼應,怎料半途又被公孫止的騎兵伏擊,軍陣還未擺開,就被沖散,末將也在潰兵當中被對方一名將領撲下馬來……說來也是慚愧,對方年紀頗小……”

呯——

手掌落在桌面,袁紹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瞪著他,出聲暴喝:“撿重要的說!”

“是!”

韓猛趕緊低了低頭,額頭已有細密的冷汗,他連忙將自己被俘虜後綁在對方軍營旗杆下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與在座的眾人聽,尤其關於公孫止和他說的那番話,加上自己的揣測,說的更加詳細了一些。

逃出敵人軍營後,他不敢投近在咫尺的易縣,害怕真如那公孫止所說的那樣,萬一文醜是他的人,自己再過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於是帶著一起逃出來的幾名士卒披星戴月趕來官渡,將這條茲事體大的消息交給袁紹本人來定奪。

袁紹眯起眼簾,看著說完話的韓猛,嗓音低沉:“……縱然公孫止兵少,你想要逃出來,哪有這般容易?哼!不過是粗鄙至極的離間之計,也能讓你心驚膽顫,當真丟人!”

重重的說了一句,他目光轉向那邊幾位謀士,“公與、子遠怎麽看這事?”

作為監軍兼謀士,沮授雖然時常諫言不被錄用,但地位其實在袁紹軍中卻是比一般謀士要重的多,此時,聽到袁紹的詢問,他在首位拱了拱手:“與主公之言無二,此乃離間之計,無須過多在意,它便毫無用處。”

“嗯,我也怎麽想的。”袁紹沉吟片刻,點點頭,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戰場廝殺,勝敗在所難免,公孫止及他麾下兵馬常年廝殺,堪稱天下精銳,能突破我布置在北面三道防線,倒也在情理之中,韓將軍不用太放在心上。”

韓猛整個松了一口氣,拱起手,朗聲道:“是!”

“主公且慢!”謀士席位中間,許攸陡然出聲插入話題,“攸一路南下,也算見證了公孫止是如何突破三路的,其中未必沒有蹊蹺!”

許攸已重新洗漱,換了一身幹凈衣袍,舉手投足間又恢復往日文士風采,袁紹看他一眼,擡了擡手:“子遠既然有異議,那你說說看。”

“主公難道不覺得公孫止一路南下太過順利?攸見證張南之敗,也親眼見到蔣義渠如何被呂布陣斬,這兩場戰事都不似作偽,可往後趙雲、呂布更是劈波斬浪的一路殺到巨馬水,途中雖有攔截,但都一觸即潰,難道我冀州兒郎如此不堪?”

聽到他說出疑惑之處,袁紹原本還不在意的心思又有些沉了下來,他雖養尊處優,但並非什麽事都不在意的人,正想著,那邊還未離去的將領猶豫了一陣也開了口:“主公,末將一路返回,途中也是反復想著這事,確實有蹊蹺才對。”

“你也覺得?”

“末將堅信確有問題!”韓猛跨出半步,再次拱手:“趙雲、呂布雖猛不假,可終究兵少,何能有如此魄力,能讓沿途關卡猶如觸物即崩?末將為何半途突遭伏擊,若是公孫止真正廝殺了一夜,如何會有力氣再戰一場?分明就是以逸待勞等我入伏才對,還有巨馬水,呂布是如何知曉韓榮會夜……”

“夠了!”

他還在說的時候,對面長案後的袁紹重重的拍在桌面,暴喝了一聲,驚人的聲音打斷了帳中還在持續的話語,光影中的身形唰的站起來,猛的揮手:“文醜乃我麾下親信之人,又是軍中頂梁大將,如此話語中傷,再言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