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洪波掠地(三)

蓬頭垢臉的身形低垂視線,看著墨硯的碎片滾在腳邊,憤怒咆哮的聲音轟然響起時,他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兩股戰戰站立大帳中間,許攸平日裏或許刁鉆耍滑,也有文人一些氣節、高傲,在好友兼主公面前大多沒有拘謹,可眼下面對長案後那暴怒的袁紹,心裏多少是泛起了恐懼。

“主公,豈容攸辯解一二。”許攸連忙拱起手,躬下身,帳內沉默半晌,首位上那道身影盯著他一陣,方才微微的點頭。許攸松下一口氣,語速極快地說道:“……攸已從公孫止手中贖回了二公子,回程途中怎料對方也在不久後發兵攻打昌平,未免戰事波及熙公子和甄宓,攸饒路南下,本想先投廣陽的蔣義渠,怎料呂布已率騎兵先行破陣,當時潰兵四野夾著隊伍一路倉惶朝冀州回來,中途侍衛死的死、散的散,原本離鄴城已經不遠,怎料又殺出四個武藝高強的賊人……攸與眾侍衛不敵,只得獨身一人逃出前往鄴城求援,這才與公與碰上,又來到主公面前。”

話語中,他將賊人是女子消息隱了起來。

此時帳中還有淳於瓊、郭援、蔣奇、呂曠、呂翔、蘇由、田疇、焦觸、張郃、趙睿等冀州嫡系大將,剛剛歸營的沮鵠也在列,甚至還有名叫慕容平的鮮卑將領,箭法高絕,傳言能與飛將呂布比肩。

聽到許攸的辯解,諸將面色不動,只是偶爾會有一兩聲低語交談,隨著竊竊私語聲,袁紹閉目撫須想了片刻,睜開眼簾,眸中怒火最終有了消散的跡象,嗓音放緩,有些老態的面容嘆了一口氣,“……是我誤會子遠了,我兒多災多難,想必也有此難,不過兩次都能從公孫止手中活命,想來這次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我兒之事暫且就到這裏,子遠也辛苦兩趟也是不易,我若計較,倒顯得與那曹操、公孫一般不近人情了。”粗沉的嗓音在說著,袁紹撐著膝蓋起身,跨步過去扶起對面拱手躬身的許攸,加重了語氣:“眼下,打敗曹阿瞞才是至關重要之事!”

目光威嚴的袁紹讓許攸先出去洗簌一番再過來,隨後讓等候一旁的沮授入座時,又朝他問道:“公與文武雙全,審配獨領一軍坐鎮鄴城,身邊出謀劃策之人只有公則、元圖二人,只得將你招來。”

“為主公事,授豈能推諉!”沮授拱了拱手,然後落座。

袁紹微微點頭,負著手邁步走在眾人視野間,“數日連攻曹營,均無建樹,連城墻都攻不上去,公與可有良策?白馬不拿下,許都就更別談了。”

席位上,沮授面向過去,揮袍拱手道:“主公,曹軍人數雖少,可俱都是精銳,困守一座土城自然能與二十萬人周旋,但曹操弱點也非常明顯,三州之地近年征伐中連傷元氣,軍中糧秣只有許都勉強供應,時日一長,豈能久戰,而主公只需每時騷擾,攪他不得安寧,三月半載,則不攻自破。”

此番話其實在覺得出兵前,就已經聽過了,待他說完,袁紹皺著眉頭,揮了揮手,聲音低沉下來:“公與怎的又說起這番話了,幾萬人守著的土城都攻不下,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往後不要再提這種頹廢士氣的計策。”他麾下二十萬大軍足以橫掃天下,一出兵前陣就折了心腹愛將顏良,若是還這般畏首畏尾的打,如何能震懾其余諸侯?!

“主公所言甚是,坐擁二十萬軍隊豈能比數萬人還縮手縮腳?”逢紀出聲說道:“既然曹軍糧秣不足,不妨派一隊輕騎截斷許都與白馬之間的要道,直接斷了他的糧草供給,另一方面,他不出土城也無妨,我們可築幾座土山,居高臨下朝城中射箭,射殺士卒還在其次,傷其士氣才是關鍵,一來糧道被斷,二來城中被扼制,士氣自然低到極點,到時遣幾員大將領兵攻城,曹軍可還能守住?”

“造土山、斷糧道?哈哈哈——”

袁紹聽到對方計策,腦中自然明白關鍵,頗為開心的大笑起來,帳中其余將領也都發出洪亮的笑聲,而後,這位四州之主擡起手,一片片笑聲安靜下來。

他點點頭,手掌拍在幾案上,“好計!”隨後,聲音拔高:“眾將聽令,即日起三軍齊動,挖掘後方泥土堆築五座土山,另外韓荀!”

“末將在!”有人起身拱手。

“你領所部兵馬繞後截斷許都而來的曹軍輜重,記住,切莫與敵將捉對廝殺,以兵力優勢燒毀糧秣就走,再來再燒,一直到我軍擊破白馬的曹操!”

那員將領聲音響亮:“是!”

“主公怎能如此求勝心切?!”沮授的聲音也在同時響起,他連忙站起身走到中間,“難道忘記顏良之敗?我二十萬大軍身後,還有一頭狼尚未露出獠牙,當步步為營,一面消耗曹操,一面以逸待勞等待公孫止出現,此乃一舉兩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