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殺!

天光慘白,氣溫炎熱,無慮山下已經陷入一片殺戮之中。

建安四年,六月二十八,盛夏。南下的八萬鮮卑一路燒殺掠奪終於在無慮山腳下與遼東公孫度兵馬堂堂正正的廝殺起來,從清晨一直到晌午過後,太陽傾斜,碧藍如洗的蒼穹下交織出無數的黑色煙柱。

大地延燒,箭矢在天空交錯落下,不停的劃過人的頭頂,燃燒的簡直釘在沾血的青草上,穿孔的步履跨過去,奮力的朝前推擠,盾牌嘭的巨響,戰馬嘶鳴一聲,將人影撞的倒飛吐血,更多的步卒湧上來,手持刀刃的遼東士兵嘶聲呐喊著,揮刀指向呼嘯而來的騎兵,他身後,數十雙腳步的響動也蔓延過來,一杆杆高舉的長矛鐵槍組成槍陣,朝前方鮮卑騎兵迎了上去。

這只是戰場小小的一處,視野擴大,升上天空俯瞰過整個延綿廝殺的戰場,無慮山腳下的原野,一隊隊的遼東步卒在己方的騎兵配合下,與只派出兩萬的鮮卑騎兵犬牙交錯的殺在一起,延綿數裏,從一開始的陣型接觸,變成數十塊鏖戰的戰團,被撕碎的隊伍,在各自的將領重新組織下,再次推回去。

人海中,章碾“啊!”的怒吼,揮槍便砸,將一名落馬的鮮卑士卒打趴在地上,搶過對方馬匹,翻身而上:“是該讓鮮卑狗看看,遼東男兒的血性了,殺過去——”

他身邊數百名親衛,乃至不遠方向拼殺的戰團俱都發出怒吼,數個時辰的廝殺,八千步卒有一部分倒在了騎兵第一輪的沖鋒下,而剩下結陣對敵,仍顯的有余力,畢竟以往的敵人裏,也大多數都是騎兵。

“殺——”

腳步、呐喊幾乎同時響起,上千人隨著這位遼東第一勇士發起沖鋒,持著盾牌,揮舞刀刃、長兵猙獰的大吼,與對面湧來的騎兵相撞,緊跟而至的槍林全力的刺出去。

戰場全是嗡嗡嗡的嘈雜,寫有“遼東”二字的大旗飄展在西面的山坡上,公孫度與兒子公孫康、公孫恭騎著戰馬被親兵拱衛,目光觀察著戰場上膠著的局勢,三萬遼東步卒、五千騎兵投入幾乎與對方相同的數量,不時,他一面給下方隊伍發出命令,一面給兒子們講解如何指揮一場戰鬥。

畢竟雙方人數加起來,多達十余萬,放到在戰場中央廝殺的就有五萬多人,人數一旦達到這樣規模,這片原野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的身影,一名主將要如何在分辨自己的隊伍,如何在混亂交錯的拼殺中,找到敵人的弱點,或彌補自身的缺漏,都必須有敏銳的洞察力。

“不管公孫止那邊如何,戰事打到這裏,其實為父也沒有退路的,消耗了不少鮮卑人的力氣,眼下就要拿出一部分力氣出來抵禦,不然這片土地上的百姓還認為我這個遼東之主能耐只有這般點大,你們要記住,先示弱,再兇猛,反而有時候會給下面的人不一樣的感受。”

公孫康在旁邊點點頭:“父親說的是,其實孩兒心想,只要鮮卑人是我們打退的,遼東百姓心裏對我們肯定擁戴,就算公孫止有心染指,也無法伸手進來。”

“哈哈哈,康兒說的還是有道理啊。”公孫度笑著說了一句,馬鞭輕輕敲在馬頭上,沉吟了片刻,“不過還是要小心那頭狼才行,就是不知道他到哪裏了,若是再不來,就不是我公孫度的過錯了。”

片刻後,後方有快馬飛馳過來這邊……

……

戰場廝殺的那一刻,任然保持六七萬兵馬的鮮卑本陣中,厥機與彌加騎馬並排在大纛下觀賞著廝殺,偶爾說起戰事,以及還未出現的公孫止,對於對方的耐心到是有些詫異,甚至隱隱覺得不安起來。

“公孫度的兵不過如此而已,之前的那些兵馬確實可疑,而眼下該是精銳了。”粗野的臉上帶有不屑的笑意,厥機偏過頭:“聽說公孫止號稱白狼王,麾下騎兵盡百戰精銳,我特地留下六萬騎兵等他過來,可惜讓我感到失望。”

“厥機單於不可自大,公孫止能降服南匈奴和遼西的鎖奴,必然有過人之處,從南來的漢人商隊聽聞,他還在冀州袁紹手中討過許多便宜,應該是厲害人物。”彌加皺起眉頭看著他,再三叮囑,“從我們起兵南下將近一月,對方都沒有消息過來,扶余國不過野獸身上的虱子,公孫度也只是兇狠的猴子,惡獸還未出來,我們當小心一些才好。”

厥機眯起眼睛,陡然笑出聲,揮了揮手中刀刃:“你放心,後方兩側,我都放了斥候,狼不就喜歡偷襲嘛,只要一點風吹草動,我也能知曉。”

說話間,他們側面的山麓,鳥鳴仿佛是某種信號在樹林間傳遞,單調的馬蹄聲踏著厚厚的落葉走過山間,有弓弦繃響,箭矢嘭的射中戰馬的脖子,猩紅濺起,穿著皮毛的身影落下馬來,來自鮮卑的斥候爬起身,轉身朝密林跑去,又是一聲箭響,從側面飛來,釘在他跑過的樹軀上,帶著余力還在微微顫抖,腳步越過一塊爬滿青苔的大石頭,迎面,前方一棵樹後,一柄刀鋒陡然橫出,照頭就是一刀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