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有苦難言袁本初

有數騎穿行過夜色從後方輜重大營過來這邊。

夜風正嗚咽的拂過延綿的軍營,篝火斑斑點點在營地裏燃燒,傷兵營裏哀嚎慘叫不時傳出,偶爾有一兩具屍體被人擡了出來,放上馬車運走。坐在火邊取暖或巡邏而過的士卒,神情多有黯然的神色,白天的時候,四萬兵馬合圍兩萬余人的西涼軍,打成這樣,實在讓人感到沮喪。

數騎進入軍營,其中為首下馬的老者,長須瘦臉,身形修長,腰間挎有佩劍,著了褐色的長袍外穿戴青色深衣,一路走過去,也頗有氣度。

見到周圍士卒神色,眉頭微微皺了下,加快了腳步,迎面遇到一名帳中侍衛正拿著什麽東西離開,開口詢問道:“主公現在如何了?許攸、郭圖二人可守在那裏?”

“回別駕,軍中醫匠尚未出來,許軍師和郭軍師都在帳外等候,另外顏將軍、韓將軍也都在那邊……”那侍衛答道。

田豐臉色嚴肅的點點頭,放他離開,轉身朝帥帳那裏過去,靠近那邊守衛的將士越發多了起來,有人見他過來,取過一條素縞上前:“別駕。”

緊皺的眉頭下,目光在素縞上移開,田豐憤然一拂袍袖將那名將領推開,徑直往前大步而走,目光嚴厲,“簡直胡鬧!”聲音拔高說了一句,前方,守在帳外的許攸、郭圖、顏良等人見到他,連忙迎上來。

“別駕過來……”

“過來,就是看看你們做什麽糊塗事,主公傷勢未明,怎能在軍中穿戴素縞,讓將士心神不寧!!!”大步跨近的身影語速極快,不帶停息的朝二人喝斥,“……你二人身為軍中謀士,今日一敗,也難逃罪責,怎的還在此刻胡鬧之事。”

郭圖拂過袖口,背負雙手,側過身子不去看他,“別駕不在軍中,自然不知事情原委,怎能一見面就責怪我二人?”

“軍師說的也沒錯。”顏良雙目通紅,緊捏拳頭上前半步,呲牙欲裂:“若非呂布突然殺入戰場,帶著陷陣營攪亂軍陣,安有此敗!”

“那該是你等責任!!”田豐聲音拔高。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說兩句。”許攸伸出手攔在中間,拱手朝憤慨的老者躬了躬身子,“別駕也勿怪,我等讓軍中掛素縞,此乃是計,引徐榮來襲營……”

“不用再說了。”田豐朝帳簾走了兩步,擺手打斷:“徐榮用兵穩正,又是沙場宿將,這點事情就算能騙他,他也絕不會此時來攻。”

旁邊,郭圖想要反駁,帳簾陡然掀開,有人抱著醫箱走了出來,郭圖、許攸倆人趕緊上前詢問:“主公身體可無恙?”

那醫匠朝眾人拱手行了行禮:“主公當年被公孫止氣的舊傷並未痊愈,這幾年好不容易平穩下來,今日白天急火攻心,舊疾又添新傷,眼下雖然已無礙了,但不能再繼續率軍征伐,否則後果,卑職也不敢保證。”

眾人沉默了一陣,田豐看了看撫動的簾子,“主公可醒了?”

“醒是醒了,但別駕不可與主公久談,萬不可用話語刺激。”醫匠再三叮囑一番後,拱手離開:“卑職先去熬藥。”

待人走遠,田豐側過臉,目光掃過郭、許二人,“待見過主公後,再與你們理論!”說完,拂袖掀起簾子走了進去,郭圖、許攸對望一眼,臉色俱都不好看,隨後也跟著走進大帳內,裏面,田豐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主公,三軍北去幽州受阻,該是調轉方向回去鄴城,讓風波平息才是,遼東之事已去一月,那邊如何快馬應該也在路上了,再則路途遙遠,就算過去,仗說不定已經打完,當務之急,還是以維穩冀州為主。”

田豐畢竟已近五十有余,為人性格上直來直往慣了,雖說只是兢兢業業,深得下面人敬佩,但到底上位者聽來,卻是不舒服的,而他對面的榻上,袁紹臉色灰白,眼眶布滿血絲,想來還未從打擊中回過神來,又聽到他這番話,勾起心事,腮幫陡然咬緊。

“……我兒命苦啊,幼年時就被公孫止麾下之人綁走數月之久,經歷磨難,我這個做父親的,心中不是滋味,才想將甄家最美麗的女兒嫁給他作為補償,沒成想,反倒還把甄宓一起都被綁走了,公孫止這人太過可惡……這口氣我實在難以咽下,明著打不過,就來陰的……”

帳內腳步聲輕走,郭圖小聲上前,同意的點點頭:“主公說的沒錯,公孫止手段不管明的暗的都來,對付他不能以常人方法,圖剛剛與子遠商討過,不如假借主公病倒臥榻之事,引徐榮、呂布襲營,我們來一個甕中捉鱉。”

話語過來,袁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蹭動後背伸了伸脖子,目光卻看向田豐,“元皓,覺得此計如何?”

田豐緊抿了下唇,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搖頭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主公切莫放在心上,可若是通令全軍素縞,對於士氣也有不小打擊,而徐榮還不一定會上當,此人經歷過董卓,堂堂正正擊敗過孫堅、曹操,戰陣一道上,可謂沙場老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