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麴義

四月十一,易河東岸靠近故安四十裏,拉開的戰事已持續數日,而這一日的廝殺從清晨打到旁晚。

彤紅垂在西邊山巔之上,視野之中,箭矢不停在飛過天空,交錯而過,有的點燃火焰釘在地上,燃燒在人的屍體上,斑斑點點的血液蔓延,在戰場上形成巨大的血毯,河水翻滾著血水撲擊在水面飄蕩的屍首,推倒岸邊,無數的人影沿著河岸延綿開去,呐喊的廝殺聲、各種兵器的碰撞,一刻也未停下來過。

劈倒一名敵人,喘著粗氣的士兵搖搖晃晃地踩過血泊,沖向幾步距離的另一名敵人,鋼刀揮起,他大張著嘴“啊!”的嘶吼,就在旁邊不遠,有人注意到了他,持著長矛沖了過來,嘶吼的聲音戛然而止,矛頭捅穿了胸腔,被沖來的人影推著不斷的後退,然後倒地再也沒有起來。

拔出長矛,士卒已是精疲力竭,耳中全是嗡嗡嗡……的嘈雜,喊殺聲震天響徹這天地,雙方為數不多的騎兵穿插在混亂交織的戰場上,對著數人、十多人的戰團直接沖撞而去,將對方撞飛、或踏入馬下,有還未沖過去,早有防備的西涼軍、或冀州兵如林般的槍陣朝著撞來的騎兵迎上去,好幾匹戰馬帶著上面的騎士一起穿刺在長槍上,然後帶著濃稠的血漿墜地。

視野升上天空,沿著易河而下,岸邊的廝殺鋪開數裏的範圍,戰場上早已打成犬牙交錯的場面,燃起的火焰燒毀了樹林,身上中箭也燃燒起來的士兵發出淒厲的慘叫沖了出來,更遠的後方,徐字大旗立在高坡上。

徐榮騎著戰馬立在大旗下面,觀察著整個戰場的局勢,此時的戰鬥已經不是看一個陣型、一支隊伍的勝敗了,而是整個大陣型應對的鋒線是否出現崩潰,或突敵冒進形成孤軍。他身邊周圍,傳令的騎兵一直在來回飛奔,令旗不斷的在風裏揮舞,後方預備的隊伍開始朝著旗語發出的方向前去支援。

天光昏暗,一支支被調動的隊伍穿插在戰場後方,走過山坡、樹林、田野……雙方將近七萬人的戰場,縱橫開的距離是恐怖的,視野之間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的身影,似乎殺的勢均力敵。

徐榮盯了一會兒戰場,隨後發下了最後一道命令:“差不多了,這場仗暫時還不能贏,過去告訴高順,可以了。”

快馬離開後,他方才松了一口氣,有親衛遞來水,喝了一口,目光眺望遠方某個人的方向,自戰鬥開始後,徐榮就未想過怎樣去贏,反而是努力的營造出勢均力敵的場面,不然以他的打法,至少已經讓對面的張郃先輸兩陣了。

嘈雜嘶喊的戰場另一邊,原野的大旗下張郃作為主將,並不能親自上陣殺敵,他從軍日久,但在韓馥麾下只能做到軍司馬的地步,數年以來雖有過幾場戰事,但大多都是以戰將的身份上陣沖殺,真正這般指揮一場數萬人的廝殺,還是第一次。

當然更多的還是靠站在鋒線的前軍麴義在查漏補缺,不久,一匹從南方來的快馬攜帶著一份消息穿過後陣,來到他的中軍陣前,張郃接過素帛,目光死死盯著上面的字跡,然後,卷起來揣進內甲。

他的臉上呈出復雜的情緒,視線一直盯著交戰的戰場那邊,口中呢喃:“怎麽會……這個時候……怎麽會出這種事……”他轉過頭看去遞來情報的騎兵,“可是主公親手交給你的?”

“回將軍,卑職就是主公身前騎兵,來時,主公也領文醜、顏良二位將軍率四萬兵馬前往幽州,估計此時已經在途中了。”

這人也確實是冀州口音,聽完對方的回答,張郃皺起了眉頭,緊抿著嘴唇,捏著韁繩的手不自覺的在馬身上輕輕敲了敲,片刻後,他招來傳令兵:“鳴金收兵!另外,轉告麴義,讓他回來,立刻來見我。”

旋即,揮了揮鞭子:“後陣上前,掩護前軍後退,嚴防有人從中倒戈——”

隨著張郃的命令下來,傳令兵飛馳而去,後陣一萬人的兩個大陣列在緊張的氣氛裏,緩緩移動起來,朝中軍靠攏。

戰場上廝殺震響。

兩道洪流互相撞在一起,這是幾乎是另辟的戰場,周圍沒有多少其他士卒廝殺過來,都被兩支堅硬、暴烈的隊伍迫的不敢靠近,一邊是由北地挑選的精銳士兵搭建的新陷陣營,由高順親自操練,而另一邊,人數較少,卻是有著縱橫西涼,再到冀州擊潰數千白馬義從戰績的先登營,八百人幾乎人人都是戰場上拼命活下來的,兩支隊伍第一時間相遇,便是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對攻。

戰鼓轟鳴敲擊,夜色漸漸臨近,點燃的一把把火光之中,盾牌與盾牌猛烈的碰撞、扭動,發出驚耳的摩擦聲,雙方手中的兵器呯呯呯的在頭頂來回劈砍,鐵盔凹陷下去,崩出鮮血的士兵染紅了大半張臉,依舊發出巨大的怒吼聲,奮力蹬著腳掌頂著盾牌朝前方擠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