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咆哮的血

鷹在天上飛過。

草地上,馬尾甩動,黑色的大馬嚼著嫩綠的青草悠閑的邁著小步,明媚的春日拖在人的影子走過地面,另一支由南往北的五千人隊伍在就地休息,漢語的交談聲偶爾在人群中響起,將領圍繞一圈坐下議論著關於北面平岡那邊的戰事。

“鎖奴的騎兵應該已經抵達,只是不知道這家夥會不會出工不出力,潘無雙怎樣倒也無所謂,就怕曹昂出了狀況,影響聯盟的關系。”大概做出推測,黑山騎將領閻柔沉吟分析的看過去那邊站立遙望北方的背影:“首領,烏桓人的數目應該不小,昂公子身邊的軍卒有近大半是幽燕步卒,戰陣之道頗為不俗,若是相等或多出一點人數,憑兩千多人想要走還不容易,顯然烏桓人來的有些多了,方才會采取防禦的姿態求援。”

典韋摩擦著鐵戟,嚯的起身:“那還耽擱什麽,老潘說不定都被烏桓人剮了。”

眾人沒動,目光齊齊望去那邊的背影,風撫動領甲上的狼絨,公孫止轉過身接上眾人視線,面色冷峻,擡起手:“我們去打獵……算算時間……已經很久沒打獵了。”

他說著,回走坐到眾將之間,語調不高,只是笑起來,簡單而平和的開口:“我喜歡草原上的人,他們沒有高大厚實的城池,當騎兵殺入營地,看著他們驚慌失措的逃跑或奮起反抗的神色,我由衷的喜歡,你們看!遍地都是烏桓、鮮卑的部落。”

“兄長!曹昂那邊不……救嗎?”公孫續張了張嘴,看看眾人,覺得自己資歷不足,不該搶在眾人前面開口,隨即聲音漸小下來。

“鎖奴那邊自然會救。”公孫止目光掃過眾將,笑容更濃:“就算他出工不出力,只要兵馬過去不打,烏桓人也會謹慎的不敢再攻,而我們過去一錘定音意義並不大,不如來一場春天的狩獵吧……”

語氣頓了一下,伸出雙手,笑著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諸位,如何?”

明媚的天空中,騎兵再次集結,浩浩蕩蕩的騎兵猶如螞蟻過境,在天光下鋪砌開,旌旗、馬蹄聲湧動起來,朝著東北面開始了一場浩大的狩獵。

十余裏外,溝壑、山嶺連接曠野,下方是升起炊煙的一個小型、安寧的部落,旁邊不遠有一條小河靜靜的淌過,部落中的婦人用著陶罐在河中打水,流著鼻涕的小孩在旁邊玩著小木弓,遠處的草地上偶爾傳來狗叫聲,隨後他聽到母親的呼喚,光著屁股咿呀咿呀的跑回去,隨婦人一道回去。

春天燦爛的日光裏,驅趕羊群的狗朝著某個方向狂吠,好像有什麽東西朝這邊來。打水的母子二人停下腳步,周圍烏桓人也停下來,犬吠的更野更兇,流著鼻涕的小孩朝南面呆呆的望過去,看著遠方,奔湧的黑線如浪潮出現在天際線上。

春光裏,寧靜的部落被打破,鐵蹄翻騰踏出雷鳴般震徹大地。

盛滿水的陶罐從粗燥的手中落下,咣當一聲在地上碎裂,烏桓婦人眼眶睜大,她看見狂奔轟鳴而來的騎士穿著有絨毛皮甲,頭上的皮盔卻有漢人的盔纓標識,這一看就不是遼東的漢人,陡然尖叫喊出話語,朝部落中跑過去提醒族人逃散。

大量的騎兵沖鋒過來,越來越近了,婦人陡然意識到自己的孩子,連忙折返往回跑,原野上的羊群“咩咩”的驚慌嘶叫,四處亂跑,狂吠的狗夾著尾巴躲在混亂中狂奔,隨後卷入馬蹄下。流著鼻涕,禿瓢紮著兩條辮子的小孩呆呆的望著前方,聽到母親的叫喊,吸了一下鼻涕回頭看了一眼,再回正看向前方,驚恐布滿小臉。

騎兵猶如一堵墻壁般橫推過來。

婦人越跑越快,奔騰的騎兵中有人挽弓放了一箭,正中奔跑的婦人胸口,鮮血濺起來時,那烏桓婦人哭喊跑了兩步便撲倒下來,耳中馬蹄聲逼近,她努力睜開眼簾,模糊的視線裏,正朝她跑來的孩子小臉上帶著驚恐的神色淹沒在了洪流當中。

“啊——”婦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無數的馬蹄踏了過去,殷紅染滿泥土。黑色的蒼狼旗下,一群群騎兵撞入了這支烏桓人的部落裏,火把、刀鋒,點燃或撕裂奔跑的身體,濃煙隨著風卷起升上天空,數百具屍體灑滿各個角落,這支狼騎一刻也不停的穿過營地,朝下一個獵物過去。

……

平岡山坡上,烏桓人退了。

破爛的營地裏,到處都是屍體、傷員,泥濘的地面有血的味道。潘鳳頭上的牛角盔不知掉去了哪兒,額頭包裹了一圈繃帶,拖著巨斧四處尋找一道身影,疼痛刺激著他,不讓身體那麽快昏闕過去,終於在一處營帳角落看到了曹昂,被擄來的兩位大儒已經毫無形象的在營中奔走,幫士卒處理傷口。

曹昂胸口、手臂甚至大腿都包紮起來,流血過多讓臉色蒼白,缺口了的繯首刀、凹陷的盾牌就放在腳邊觸手可及的位置,虛弱的謝過管寧的包紮,就見潘鳳的身影朝這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