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黑夜廝殺

平岡,入夜後,天空下起了救命的小雨。

黑夜降臨之前,烏桓人的一次進攻剛剛退下山坡。遠方,山隱約的輪廓在細雨蒙蒙中讓人感到敬畏,曹昂尋了一塊幹凈的空地坐下來,紮著箭矢的盾牌和環首刀落在了腳邊,雙臂有些脫力的發顫,身上、手上都是血腥氣,周圍人影冒雨打掃戰場,膀大腰圓的身影立在雨簾中指揮著士卒將拒馬和陷阱重新布置。

人群來來往往,有的長大嘴去接落下的水滴、或搬運收攏的箭矢、包紮搶救傷重的士卒,抱著斷臂的身影,發出疼痛的喊叫,抱著對方的同袍邁著急促的腳步從曹昂面前過去,淒厲的聲音刺激著他的耳膜,整個人都在微微的發抖。

就在剛才不久,一名親兵沖過來替他擋下刀鋒,死在了血泊裏,往日他在兗州有父親、叔伯們,到了上谷郡有公孫首領和諸多作戰兇猛的將領,而眼下,他不知這處簡陋的防禦還能堅持多久,什麽時候烏桓人就會真正發起更大的攻勢,打到他面前來……

“守住……只有守住才能是活下去的根本……”

他呢喃著,臉色有些蒼白,嘴使勁啃咬半塊發硬米餅。雨中,潘鳳拖著巨斧一屁股坐都旁邊,另只手拿著傷藥將一只染紅的袖口撕下,一條翻卷的刀傷外翻著皮肉,他捅了捅曹昂:“別顧著吃,幫把手,真他娘的疼……”

“烏桓人一天打一次,卻都是小打小鬧,看情況似乎想將我們消耗在這裏。”曹昂將餅子讓潘鳳幫忙拿著,伸手幫他將傷口包紮處理,“今日一名親兵幫我擋了刀,回去後我想贍養他家中父母。”

望著正包紮的手臂,潘鳳一口咬過餅子,拍拍對方肩膀,肯定的點頭:“他家中父母自該贍養,若是還有妻子,那就更好……哎喲,疼——”

曹昂使勁一勒裹有傷藥的布條,疼的潘鳳連吸了幾口冷氣,前者松手撿起地上的盾牌將上面箭矢拔下,“你這種人怎麽就好意思自稱上將。”

潘鳳疼的聲音有些顫抖:“……韓馥撐面子,總在別人面前講:我有上將潘鳳,娘的……現在我才明白過來,這老家夥擺明在坑我,幸虧當日汜水關前,他沒把我報出來……”

待緩過氣來後,他豪邁的岔開雙腿,手肘壓在膝蓋上,半眯著眼睛說道:“……知不知道,我這斧有多重?一斧子下去能連人帶馬劈成兩半,就算是呂布……”

“你打的過呂布?”曹昂回過頭看他,頗有些驚訝。

“打不過!”

那邊曹昂聽了想揍他,潘鳳非常幹脆的攤攤手:“就因為我斧子太重才打不過……”

……

絲絲雨簾落在人肩頭上,有聲音響起在山下的火把中。

“……蒼天竟然給漢人下雨了,公孫王,讓你部下帶人趁雨夜再打一次,不能讓漢人休息,等天亮發起強攻,一舉拿下他們。”

蹋頓騎在馬背上計算著勝利前提下少死多少人,漢人的作戰能力非常有韌性,那邊固守營地的兩千多漢兵雖然談不上精銳,卻是實實在在的在數天裏沒有崩潰的痕跡,若不是為了爭奪單於之位需要拿的出手的戰績,他也不想與這股漢兵糾纏。

畢竟傷的都是他的麾下。

原野上,一片片腳步聲激烈的響起,踩過大地,徑直朝山坡那邊洶湧過去,夜色裏在樹上搭建哨塔的士卒見到火把光蔓延過來,吹響了口哨,然後挽弓,口中“哈!”的一聲,射出去,下方昏暗的火光裏,有聲音“啊。”的短促叫出。

夜間攻勢陡然拉開。

營地中,正在說話的倆人聽到口哨聲,周圍正休息的士卒蜂湧過來,持著兵器立刻站到自己的防禦位置上,曹昂擰著眉頭,提著盾牌,拖刀大步走上前:“竟然夜襲……弦聲……”聽到空氣裏不一樣的聲音,他陡然暴喝:“舉盾——”

夜色的雨簾下,嗖嗖嗖——數百上千的弓弦拉動的聲音、箭矢飛蝗而來擦過空氣的聲響,驟然間刺破了雨夜,響了起來。

曹昂連忙拉過潘鳳舉起盾牌將倆人的要害遮蓋起來的一瞬,密密麻麻的箭矢覆蓋下來,周圍全是噼噼啪啪的箭頭釘在盾牌上的響動,猶如急驟的雨點打下來,有的落空掉在地上,有的釘在人的身體上,帶起血花倒下。

山坡上,人影幢幢蔓延上來,同樣也有人不小心踩到陷阱掉入深坑戳死,有的繞過拒馬時,被不知哪兒飛來的箭矢射中,然後倒下,但更多的身影沖了上來。

曹昂翻開盾牌,一刀將上面的數支箭矢斬斷:“盾牌上前,弓手左右還擊,把他們攔在山坡上——”

周圍士卒蜂擁過去,一面面盾牌在手中抵上前,拔刀舉了起來,望著昏暗光芒下,滿山坡跑動而來的人影。曹昂用布巾將手中刀柄與手牢牢捆在一起,怒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