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守土張稚叔

濮陽城外,軍營無數兵馬向東開拔。

城東的原野間,旌旗獵獵在視線中飄遠,司馬荀彧轉身從城頭下來,乘著馬車離開,搖晃間,眉頭緊鎖,隨風掀起一角的簾子,初春的暖日照進來將他臉色映的有些難看。眼下兗州正需大治,去年青州黃巾歸降帶來許多地方上的麻煩,內部好不容易安妥下來,卻是收到主公父親罹難的消息。

荀彧是世家出身,自身也重忠孝,對於為父報仇他是持贊同的態度,但畢竟只是私事,為漢臣者自該以國事為重,陶謙不過一垂垂老者,遣數十刺客伏擊也未免不可。

一想到主公乃至曹、夏侯兩家族大將發兵時的憤怒,他隱隱有些擔憂,那些新歸降的青州兵收不住賊性,造成不可估量的殺戮。想到這般,不由嘆息一聲,心裏有些累了,撩開簾子,看街道兩邊的店鋪和行人,余光中,看到一抹身影在伏一家酒肆二樓護欄上正對他招手:“文若可是回去?捎我一程如何?”

馬車停下來。

他知道這道聲音是誰,車廂的門打開,相貌俊逸,身材頎長的郭嘉步伐輕浮跨進來在對面軟塌慵懶的坐下。荀彧看他一眼,繼續尋過車廂內的竹簡:“你該是跟主公軍隊進發徐州,為何還在酒肆廝混。”

“軍中不能飲酒,我先喂飽腸舌再去不遲。”郭嘉臉上些許醉意,更像浮世翩翩公子,他伸手取過荀彧手中竹簡,扔到一旁:“……主公兵發徐州,你心裏在擔憂,公達可不像你這般迂腐。”

對面,身影也不理會掉下去的竹簡,嘆口氣:“所以你奉主公之命,留下寬慰嗎?奉孝……我擔憂主公駕馭不住青州兵,造成太過的殺戮,加上他原本就盛怒,此去必壞主公名聲。”

“所以,嘉派快馬已去幽州了。”原本有些醉意的青年,輕浮的神色收斂,手指敲在幾案,“能勸阻主公的,只有那頭狼。”

“他?胡鬧,他們會打起來的!而且……幽州那般遠,如何來得及。”

話語停頓了一下,手指在幾案畫了畫圈,荀彧瞪了瞪對面身影:“……他在上黨郡?”

“年前上谷郡商販雲集,那般大的動靜下,開春後不可能太過消停,文若你看,代郡、雲中、定壤等地已是家中後院,隨時可取,眼下遊離他和袁紹之間的除了遼東那邊的公孫度,就剩下上黨郡夾在中間,拿下上黨的張楊就能繞開並冀二州,直接開辟新的南下道路,他不去拿,除非眼瞎。”

說著的時候,青年取過酒盞正要倒酒,荀彧將他手背按住:“……你真不怕倆人打起來?”

“……呃……主公武藝好像也不錯的。”

郭嘉想想,隨後笑起來。

……

連天的春雨籠罩上黨附近起伏的山巒,城墻上廝殺的呐喊洶湧澎湃的撲上來,一道道身影攀爬上城墻,沖散了雨簾,城墻危急的訊息飛快的在人群中穿梭,張楊著甲握著劍柄跨出城樓門,望著另一段城墻,淒厲的廝殺聲,隱約的看見煙柱升上鉛青色的天空。

副將喬臨快步奔來:“太守,是黑山軍……有人看見於毒了。”

“他不是投了公孫止……”話音停下,張楊陡然看向那邊,瞪大眼眶:“攻城的是公孫止!召集後方將士增援城墻!”

這聲音和話語,說出來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連天雨簾裏,城墻上爆發出極大的歡呼聲,無數的人影蔓延上來,郡兵抵抗一陣後,開始向城下撤退集合。

春雨中,數匹戰馬鏈橫著撞木洶湧的奔向城門,響起巨大的撞擊聲。

城墻上,士卒兇戾的越過墻垛跳入城頭,刀鋒翻過人的頭顱,原本就屬於這片山麓的黑山軍再次出現,在於毒帶領下殺過人群,無數的腳步擠壓著後退的腳步,朝城下逼過去。

不久城門撞開,黑山騎入城。

軍馬的鐵蹄踏破了長街,迎面遇到阻攔的郡兵,直接撞翻,烏泱泱的人潮洶湧的撲下城頭朝仍有抵抗的位置清理過去:“放下兵器,放棄抵抗者不殺,百姓安靜待在屋中不要隨意上街——”

府衙方向,張楊的抵抗已進入崩潰。

上黨郡少有戰事發生,偶爾就是與山匪打交道,陡然爆發的攻城戰後,大量的潰兵四散奔逃,被入城的黑山騎從街道上攆的到處亂竄,破城後,大多數人選擇了投降,死忠派在抵抗了一陣,便淹沒在奔馳的鐵蹄的下,城內能有效組織起的防禦被一層層的推平,府衙門口張楊望著黑壓壓的兵鋒蔓延合圍這邊,其中還有大部分投降的郡兵也在裏面,之前他那名副將也在裏面,大義凜然的勸他投降,說是上黨郡本就貧瘠,四面環山,又無猛將駐守,沒有任何勝算。

張楊直接朝他吐了一口唾沫,鉛青色的視線裏,黑山步卒手持盾牌、刀兵浩浩蕩蕩的,朝府衙環抱過來,形成巨大的半圓,他深吸了一口氣的同時,前方軍陣分開,公孫止在典韋、李恪護衛下走過那邊,一身崢嶸威嚴,身後數百名親衛狼騎系著彎刀、長弓走動中哐哐作響,前方身影站定,他們嘩的一聲挎刀並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