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力挽狂瀾(四)

十月十七,快至秋末,易京城門緊閉,城中百姓、城上士卒依舊處於緊張、戒嚴的狀態,原野上尚殘留大軍退去後的狼藉。

袁紹帶著軍隊倉促間撤走,整個公孫內部大小各層將領都有猜測,部分人認為乃是冬季到了,對方自然不會繼續在這種季節裏用兵,但易京處於外界消息封閉的氛圍,少部分猜測袁紹退兵很有可能是因為後方遇襲,有人上言請求發兵趁勢追擊。

呈上去的言辭,猶如塘石沉底。

相對兵事上的糾結,更多的人更在意的是接下來的何去何從,袁紹雖然退兵,但保不準來年開春又打過來,死守易京這座孤城並非長久之計,北方的交通道路被劉虞舊部切斷,上萬人的隊伍要想通過殊為不易,加上渤海太守公孫範這個外援的死去,就算停戰後的局勢依舊處於一片緊張中。

整個情況著實讓人無法樂觀下來。

此時,公孫瓚一直躲在府衙內堂,每日飲酒大醉,唯有公孫越、關靖等少數幾人能夠見到他,外面人心惶惶下,不少人登門拜訪這幾人傳達軍中的不安,公孫越等人也試圖安慰、勸導這位主公,當然效果沒有意料中的那般好。

“大兄,我知你殺二兄乃逼不得已……可眼下軍心不穩……實在是太過敏感,早幾日軍中各層將領都有意思送過來……大兄每日飲酒,一言不發,軍隊那邊,總該發出一些聲音,好寬慰將士們的心啊。”

“……軍心……呵呵呵,三弟呐……為兄不全是因為二弟的死消沉如此,而是……說來你也不懂。”公孫瓚伏在長案上,拿著酒壺擺了擺,向後靠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眼下就這樣吧,你們好生去營中安撫將士……”

說話間,那邊腳步猛的跨過去,公孫越一把揪住向後仰靠的身影提起來,嘶吼:“我是不懂!可我懂你不出去,將士們怎的安心,他們都是隨你從右北平殺過來的啊,你躺在這裏安心嗎!”

被半提的身影,臉上帶著醉酒的紅色笑了一下:“你不懂……快些出去,去安撫他們。”

公孫越放開手,咬牙沉默的看著他,隨後轉身大步離開,手舉起來:“我的兄長是縱橫草原,殺的鮮卑、烏桓心驚膽顫的男人,而不是躺在這裏的醉鬼!”

“三弟……”公孫瓚仰躺著,睜開迷醉的雙眼盯著廳堂的穹頂,“你不懂……”

輕聲的呢喃中,有耐人尋味的東西,沉甸甸的壓在人的心頭上。與此同時,易京西面,偏南一點的百多裏外,晚秋的風正呼嘯拂過樹林,大片大片漸黃的葉子落下來,落在人的肩上、腳下,名叫高覽的將領因為沒有舌頭無法準確的說話,大抵是在聽旁邊倆人交談,隨後用手勢、扭頭來表達或糾正對方的話語。

“主公離行前說,一旦大軍退去,那頭白狼一定會現身,從而救援公孫瓚,我們在此設伏並不一定能拿下對方,但猝然發難,也能將公孫止陣腳打亂,逼入易京,切斷西去的通路。”

樹林當中,因為設伏所以沒有生火,高覽靠樹坐下,沒有發出聲音,只聽著身旁兩名副將高平、高槐談論事情,這二人乃是他的堂兄弟,都是身具勇力之輩,原本倆人在其他軍中擔任要職,後來因為高覽出事,袁紹又憐其才,不忍雪藏,便是將他們調來作為副手,也算是寬慰其心。

“公孫止不過一群跳梁小醜罷了……”名叫高平的將領,眼底閃過一絲兇戾,一柄長錘放在旁邊,拳頭砸在上面,“我冀州男兒堂堂正正打過來,他可敢出來露臉?就算他躲在暗處,伺機待伏又如何,真當怕了他,只要等到公孫止露面,看我一錘砸死他……鼠輩!”

身邊,高槐伸腿踢了踢對方,睜大眼怒吼:“主公用兵,豈能讓你意氣用事,將其趕入易京即可,誰讓你去殺,他手中騎兵俱是精銳,咱們雖然也有萬人,騎兵不到兩千,殲滅豈是那般容易。”

“那是你膽子小,伏兵一出,對方陣腳必會慌亂,到時合圍,就算他公孫止騎的是千裏良駒,也不見得能跑出去,但咱們還沒打,你就想著打不過,那到底還打不打了!”

“胡扯,自古兵事自然考慮周全!”

高平與高槐二人幾乎就要吵起來,一旁高覽從親兵手中取過水袋喝了一口,起身伸手將馬鞭砸在倆人頭盔上,頗為失望的轉身,外面有斥候回來,指了指外面:“啟稟將軍,有一騎好像不是公孫止的斥候,被我們抓了。”

“唔……”高覽沉吟片刻,招招手,示意將對方帶過來,見到跌跌撞撞拖過來的身形,眼眶陡然瞪圓,連忙跨步過去,身後高平、高槐倆人也驚呼出聲:“是二公子……”

捆縛的繩索一刀挑開,高覽收刀時,趕來的高槐急忙問道:“二公子是如何回來的?那公孫狗賊可有刁難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