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戰事急轉

夜深邃下來,偶爾有幾聲蟲鳴響起在角落。

“此事過後,隨我回北平吧。”

“看情況再說,有些事還未做完。”

“……唉……為父當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藏著掖著的照顧你們母子,也是怕劉氏發現……我對你們不起啊……你現在長大了也該明白一些道理……”

透著燭火的營帳裏響起說話聲,小馬賊李恪打著哈欠抱著狼牙棒蹲在帳口,縮著脖子打量過往的士卒,聽到裏面聲音還在說,撇了撇嘴。

“當年為父是靠劉基起家,雖說眼下已經在北平站穩腳跟,但當年嫁女提攜之恩,怎能說棄就棄,如今續兒也已長大了,聽話懂事,就是身子單薄了一些,性子上也與你不能相比,在這世道總歸要吃虧的。”

經過下午之事後,公孫瓚見到多年不見的這個兒子,精神上振奮不少,舉止言語上看不出從戰馬上拋下來摔過的樣子,談了大半夜,此時說起家裏的事,言語間也是不知該如何處理,畢竟家業只一份……

公孫止低垂眼簾,面上看不出表情,靜靜的看著搖曳的火光,輕輕用手撥弄一下燈芯,火光搖搖擺擺照的他臉忽明忽暗,“讓我往後照顧照顧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倒不用的。”

火光後面的白馬將軍望著看不出任何神色的兒子,握茶水喝了一口:“他也是我公孫瓚的兒子,就得像我一樣馬背上廝殺,若有一天死了,那就是他命不好,若活下來也算是成才了。你們兩個應該互相互助,在這世間活下去。”

“說到底,你是兩邊都想占……對吧?”

帳外,天空已經泛起青冥的顏色,號角的聲音已經在整個聯軍營地吹響,腳步聲、人說話的聲、馬鳴,嘈雜的匯成一片。聽著外面的動靜,公孫瓚嘆了一口氣,從那邊站起來,撩開帳簾看著過往、集合的一道道身影,曾經這個殺得烏桓、鮮卑大驚失色的白馬將軍語氣變得多愁善感。

“原本我就是強勢的性子,自然希望公孫家完完整整的,一直這樣完整的好下去,可為父也清楚兄弟相殘的慘劇,會使一個家變成什麽樣子,你與續兒的性子大相徑庭,處一時還好,可長久他會被你吃掉的……他將來的成就或許也就僅限一個北平城,而你……我的兒子啊,你才適合這個世道……”

他轉過身來,望著那邊的公孫止,背後的帳簾,更遠的後方關東聯軍集合的校場上,傳來鋪天蓋地的喊殺聲。“殺!”“殺!”“殺!”隨後,戰鼓槌響。

“……為父不想兩邊都占,只求將來你能照拂一下這個弟弟。”他坐下來,拍拍公孫止的手背,這位從起家以來從未低聲過的男人,替風雨凋零下的漢朝曾經築起過一道屏障的男人。

在兒子面前,低下了聲音。

重重按了一下對方手背,起身,他取過幾案上的頭盔走到帳簾,撩起簾子笑了起來,“現在……我公孫瓚還能扛著,盡量攢一些家底,將來扛不住了,擔子就交給你們了……”

公孫止閉上眼睛,聽到外面男人大吼:“牽我馬來!”的聲音,縱然對公孫瓚沒有什麽感情,但終究還是能感受到對方對這具身體的父愛,嘆口氣,撩起簾子走了出去,清晨的冷風打著旋兒,陽光傾斜下來,又驅走寒意。

關東聯軍精銳密密麻麻的齊集而出,旌旗招展在風裏,聲音嗡嗡嗡嗡……的傳來,然後陡然爆發,洶湧的朝對面的關隘推了過去……

下一刻,他踢了踢坐在地上打瞌睡的小馬賊,對面驚醒的揉著眼睛時,轉身開口:“我們……去洛陽。”

……

箭雨呼嘯掠過天空,落向下方,釘在頂起的盾牌上,周圍噼噼啪啪的聲響,也有濺起血花。太陽升上天空時,汜水關城墻上,蔓延的兵峰,喊殺聲震天洶湧的又過來,遠遠近近,拔高視野,俯瞰城關,黑色的烽煙卷上了天空,火焰在城頭燃燒,人的屍體發出最後的慘叫從墻垛上被砍的掉落下去,還有噴湧的血漿、殘肢。

自清晨開始,攻城已經持續了許久,鮮血染紅了幾乎每一段城墻,一隊隊西涼士卒持著盾牌頂在前方,槍林將順著雲梯爬上來的士卒推下去,隨後固守住位置,弓手上前朝下方挽弓射箭。

原野上,推著攻城器械的聯軍士卒呐喊前行,如雨點般的箭矢噼裏啪啦打在頭頂上方的盾牌,或射進間隙,身形中箭倒下,持盾的士卒連忙將盾牌交給身後的人,上前補上,繼續口角裂開,歇斯底裏的呐喊推著攻城槌。

城墻上,爬上城墻的身體倒下,提著鉤鐮刀的張遼渾身染血,帶著十多名親衛跑到墻垛前將那架雲梯推倒下去,上面攀爬的身影傳來慘叫,轟的一聲摔進如螻蟻般密密麻麻湧過來的兵鋒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