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一個皇後

太上皇掌心微攏,指腹抵在玉色酒觥上,修剪整齊的指甲,一下下輕叩著觥身。

他落在司徒嵐身上的眸光略顯散漫,似乎在等待司徒嵐做出什麽回應。

司徒嵐眼眸低垂,捧著湯婆子的手掌輕顫,身前的那道視線像是燒紅的鐵烙,就抵在他頸間的大動脈處。

仿佛只要他多呼出一口氣,那鐵烙都會將他燙的皮開肉綻,血肉淋漓。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是朝那案前的銀翹長劍,緩緩伸出了手臂:“九千歲怕不是喝醉了。”

司徒嵐將長劍扔給了侍衛保管,而後倏忽站起身來,親自走到司徒聲身旁,掌心叩住他的手臂,語氣溫和道:“來,坐下醒醒酒。”

他猶如屹立的高山,任由司徒嵐如何扯拽,欣長的身形都未晃動一下。

司徒嵐身體孱弱,若是拼起蠻力來,自然比不過司徒聲,見拽了兩下沒動靜,他便向前傾過身子:“就這樣結束你的性命,未免太過無趣。”

“你的女人還在我手裏,你今日最好不要惹怒我。”他唇畔帶笑,眸底卻沒有一絲溫度。

司徒聲還是坐了下去,明明司徒嵐說讓他醒醒酒,但他坐下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攥住案上的玉斝,仰頭灌下一大杯辣喉的清酒。

玉斝被隨手擲了出去,咕嚕嚕的滾到司徒嵐的腳下,但司徒嵐就像是不曾看見玉斝,沒有停頓的跨步邁了過去。

兩兄弟坐在了同一桌,可他們之間便猶如陌生人一般,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疏離冷漠的氣息。

皇帝對於司徒聲這個不速之客,帶著滿腹的怨懟和憤慨,往日司徒聲再怎麽放肆囂張,也從沒有拖著利刃長劍出現在朝堂之上。

不管司徒聲今日是否醉酒,不管司徒聲那一劍是沖著誰來,這都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他正欲發怒,太上皇卻搶在他之前,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自開國以來,晉國歷朝歷代,便從未有人劍履上殿。從前是如此,以後也必是這般。”

皇帝愣了愣,只聽太上皇繼續說道:“無視君王乃大不敬,沖撞燕王是以下犯上,條條樁樁皆死罪,念你是醉酒初犯,便在認親宴後流放漠北。”

保和殿內一陣死寂,眾人皆是瞠目結舌。

這四年之間,九千歲仰仗著太上皇的寵愛,在晉國前朝後宮叱咤風雲,一手遮天。

比這更過分的事情,九千歲也不是沒有幹過,但太上皇向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連當初九千歲逼迫皇上立後,太上皇都未曾加以幹涉過。

今日這事看似發生的突然,但細細想來,卻又合乎情理之中。

與其說太上皇是因為九千歲執劍上殿,蔑視帝王而發怒,倒不如說他是被九千歲對燕王的不敬所觸怒。

自從燕王這個義子出現後,太上皇便將所有榮寵都給了燕王,九千歲怕就是為此才慌了神,想在太上皇面前演一出欲擒故縱的苦肉計,奪回屬於自己的恩寵。

誰料太上皇根本不吃這套,還因九千歲冒犯了燕王,便要將他流放到漠北那苦寒之地。

聽到太上皇對九千歲不容置喙的處決,一時間殿內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喜的是皇帝及其手下黨羽,不管太上皇因何處置九千歲,只要能將心頭大患鏟除,其他的細節根本就不重要。

憂的是那些依附九千歲的官員們,他們的靠山大樹倒了,屆時皇帝為鞏固自己的權勢,必定要將朝堂重新大換血。

但不管他們如何恐慌,也沒有人敢站出來為九千歲叫一聲不平。

畢竟相比起九千歲,太上皇處事的鐵血手腕更為可怖。

而作為被處罰的當事人,司徒聲卻置若罔聞,無動於衷。

別說是流放漠北,就是將他千刀萬剮,他也毫不在意。

今日他既然敢走進保和殿,便是要和太上皇之間做個了斷——他是生是死都無妨,但太上皇必須死。

至於林瑟瑟,他已經命劉袤派人去救了。

她昨晚在景陽宮對著那金鈴叫了大半夜,他體內的連心蠱一直在顫動,令他想不知道她在哪裏都難。

雖然知道她在景陽宮,可他卻不能輕舉妄動。

以他對太上皇的了解,只要他敢踏出齋宮半步,表露出任何一絲要去景陽宮的想法,太上皇絕對會在他抵達景陽宮之前,將她轉移到其他的地方。

倘若太上皇要警告他,說不準還會剁了她的手腳,將她的碎肢送到他面前來。

對於太上皇來說,只要留下林瑟瑟的性命,便可以起到威脅他的作用,至於她的身體是否完整,這根本不重要。

為了確保她的安全,他便只能耐著焦躁的心情,在齋宮裏孤坐了一整晚。

但要想麻痹太上皇,只是這樣,自然還不夠。

所以他佩劍上殿,在太上皇面前演了一出走投無路,只能對司徒嵐以命相挾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