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十萬火急的家書

對影山頭,天高雲淡,俯瞰秀美江山,宋江不禁感嘆:梁山不遠了!

此時此刻,清風山的三大寨主,青州府的三個幹部,對影山的兩個造型演員群情激昂,正向往著到達目的地後,開始自己廣闊梁山,大有作為的美好生活。

宋江和他們的想法不一樣。

現在,宋江的貼心人,加上石勇不過九個人,考慮到晁蓋手下的兄弟實力,此時上梁山……

一絲憂慮掠過宋江的心頭:現在去,當不了老大,可怎麽辦呢?

石勇同學就在這樣一個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出現在宋江眼前,手裏還拿著宋江弟弟宋清的秘密文件:

……父親於今年正月初頭因病身故,見今停喪在家,專等哥哥來家遷葬。千萬,千萬!切不可誤!弟清泣血奉書。

我們來看看石勇殺人後的逃亡路線圖:柴進莊上——宋江家中——孔家莊——清風寨。

大家看出點什麽來了嗎?從柴進家裏出來,石勇應該去哪?柴進會不告訴他宋江去了孔家莊嗎?可是,石勇偏偏跑到宋江家中,繞這個彎彎,難道沒有目的嗎?

石勇沒白去,從宋江家出來,他就拿到了宋清寫給哥哥的秘密文件,這時候再去找宋江,效果就不一樣了:其一,石勇有和宋江一樣的避難柴進莊上的苦難經歷;其二,石勇到宋江家中找到了後門。試想,如果石勇沒有表現的讓宋清特別放心,對方會讓他帶家書嗎?石勇從一個陌生的殺人逃犯變為了宋江家中的座上賓,公關手段可是有目共睹啊!

讀書一定要細,不然我們就對不起施耐庵先生寫的這部奇書《水滸傳》。寫到這,我要介紹一下施耐庵老先生了。

《宋史》裏的水滸好漢不僅僅是一幫劫匪,而且他們主要活動在太行山上,梁山確實有人起事,但那不是以宋江為首的農民起義軍。

施耐庵先生寫下的《水滸傳》其實是隱性寫作,裏面玄機重重,是高人中的高人。馬克思曾認為:“傑出的小說家,他們在自己的卓越的描寫生動的書籍中向世界揭示的政治和社會真理,比一切職業政客、政治家和道德家加在一起所揭示得還要多。”

施耐庵就是這樣的傑出小說家,本名彥端,字耐庵,號子安,曾為元末梟雄張士誠的幕僚。張士誠就是賣私鹽出身,後來風雲際會,成為元朝覆沒的重要力量,後兵敗自殺。施耐庵作為他的幕僚,自然很熟悉張士誠這樣的草莽在亂世中爭權奪利的藝術境界,《水滸》中刻畫的宋江等人,無不暗示了農民革命家的政治手段和權謀。

打住。

有了石勇的這封家書,宋江同學忽然想到兩個造型演員的精彩表演,別以為他不會照貓畫虎,請看:

宋江讀罷,叫聲苦,不知高低,自把胸脯捶將起來,自罵道:“不孝逆子,做下非為!老父身亡,不能盡人子之道,畜生何異!”自把頭去壁上磕撞,大哭起來。燕順、石勇抱住。宋江哭得昏迷,半晌方蘇醒。

到了這個境地,誰還好意思攔住宋江回家吊孝呢?

不行,因為有個哥們兒很著急,不是因為宋江他老爹仙逝了,而是宋江一走,大夥兒沒法兒上梁山了。

心機叵測的燕順果然站了出來,並充分表現了一個流氓大亨身陷困境的沉著與冷靜:“大哥,你爹死都死了,趕緊帶我們上梁山吧。”

見宋江執意要走,燕順同學又充分挖掘了兩份情感資源:“大哥,你走也要見見秦明和花榮這兩個兄弟!”

他們兩個來了,宋江就更不好走了,這點貓膩都看不明白,還當什麽老大啊,說時遲,那時快:宋江立即準備好防身武器——“挎了一口腰刀,就拿了石勇的短棒”,飛也似的獨自一個去了。

宋江這樣做高明得很:第一,以他對晁蓋的了解,必然接納自己的這幫兄弟,自己沒去,晁蓋照樣好酒好肉招待,面子豈不是更大?第二,自己現在上梁山,怎麽跟晁蓋爭鋒,何況自己真正的心腹是花榮,其他人都是奔著晁蓋的威名,借自己的面子去投奔的。

這就苦了這幫想去梁山大有作為的有為青年了。

宋江在晁蓋那兒到底有沒有面子?晁蓋會不會真心收留他們?如果不收留怎麽辦?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閃過這些青年的腦海,花榮與秦明也沒有例外。他們最氣憤的是,一直很懂得拍馬屁的燕順怎麽就攔不住宋江!頓足捶胸,頓作傾盆,來不及了。

花榮和秦明最終研究了這樣一個周密的可行性方案——走一步看一步:

那裏不容,卻別作道理。

很多時候,人生就是如此,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對我們這樣的小人物來說,與其整天琢磨將來的遠大宏圖,不如走出日常中的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