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讓自己受點傷

黃信的變化充分證明了真理可能也是有瑕疵的。比如: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

大家都知道,在很多人面前,既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我們怎麽反對,又怎麽擁護?但此活高明在於它有一個補充:革命的首要任務,就是分清敵我。這個就比較厲害了。因為上至朝廷官府,中至梁山好漢,下至黎民百姓,千百年來一直都是這麽幹的,但一直沒有人好意思把這個說出口:對自己有利的人就是朋友,對自己沒利的人就是敵人,什麽原則,靠邊站!

現在我們看看黃信是怎麽變化的!

宋江是劉高媳婦兒眼裏的賊頭,所以也是劉高眼裏的賊頭,但黃信可未必這樣看。因為他那“鎮三山”的綽號早就向青州百姓暗示:三山的賊寇他是比較熟悉的,不然怎麽鎮呢?

在極端的忐忑不安中,劉高把宋江押到了黃信眼前,憑借劉高的心理素質,當時他的心臟可能開始連續跳高了。

讓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當劉高準備匯報如何抓住清風山賊頭的經過時,黃信立刻打斷了他:“這個不必問了。連夜合個囚車,把這廝盛在裏面!”

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黃信的不關心:既然劉高第一個站出來說這個黑漢是清風山賊頭,我怕什麽呢,反正清風山的賊頭也不是好抓的,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冤大頭,何不將錯就錯,成就自己“鎮三山”的威名呢?但麻煩就在,這個人跟花榮關系密切,必須把花榮抓住,才能將誣陷進行到底!

黃信於是打著撮合花榮和劉高的名義,把花榮帶到了劉高府上,並以摔杯為號,將花榮抓了起來。對此,花榮很不高興,但黃信同學只喜歡做壞事,不喜歡做壞人,他嚴肅地告訴花榮:“這事跟我沒任何關系,是劉高把你給害了。”

就這樣,花榮和宋江一起被裝上囚車,浩浩蕩蕩地被押往青州府。就在黃信躊躇滿志的時刻,清風山的三個土匪頭子攔住了他的去路,並向他索要三千兩黃金。

黃信的第一招——嚇:你們別太過分了,我是“鎮三山”。第一招無效後,黃信並沒有生氣,而是為自己囊中羞澀感到不好意思起來:“我是來清風寨辦公事的,兜裏沒帶錢。”很不幸,第二招又失效了,黃信現在只有兩條路了:要麽逃跑,要麽跟土匪拼了。

疾風知勁草,黃信同學的天賦被眼前的危機激發了出來,在兩種選擇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高明地選擇了第三條道路:先跟對方過招,過完幾招之後,趕緊逃跑。

很多時候,我們往往以為世界上只有一個正確答案,其實正確的答案猶如黃河之水,一發不可收拾。即便真的遇到了有死角的問題,大家就是不另辟蹊徑,也可以把問題懸置起來。就這一點而言,黃信是成功的。他早就做好應對眼前危急的準備,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先擺個POSE吧:喝叫左右擂鼓鳴鑼(這是一種心理戰術,意思是我要跟你們拼了)。黃信拍馬舞劍,直奔燕順(這就要動手了,看起來確實像玩命,很敬業)。

就在黃信沖過去的時候,他忽然很傷感,這些土匪怎麽那麽頑固地堅持職業操守呢?只見燕順、王英和鄭天壽的臉上絲毫沒有畏懼的神色,相反他們一起對著黃信惡狠狠地沖了過來,你說他們傻不傻?

已經來不及了,拼幾下好了,正在黃信跟對方動手的時候,他悲觀地望了一眼遠處的劉高,發現劉高同學已經嚇得哆嗦成一團之後,黃信同學振奮了,心想:劉高真能配合我,這時候跑正是好時候,因為劉高同學表現得更次,回去好交差了。

黃信跑了,但他跑得很劃算——保住了性命,跑得英明神武——劉高是個廢物,跑得方向很準確——堅守清風寨,因為這個不能算跑。劉高可沒這麽幸運了,被抓到清風山上的劉高被花榮剖下心肝,給宋江下了酒。

黃信回到劉高的清風寨之後,繼續發揮下級向上級求助的特長,給敬愛的慕容知府寫了一封求告信:

因劉高——,導致全軍覆滅,我為了向您匯報,從萬馬軍中殺了出來,現在花榮已經和清風山的土匪一起反了,請知府大人早日定奪!

慕容知府並沒有因為黃信辦事不力而追究黃信的任何責任,但當秦明這個黃信的上級領導投靠宋江,並告訴黃信鄆城虎張三就是宋江時,他立刻為自己抓宋江去青州而後悔不叠:我靠,大哥你早告訴我他是宋江啊,不然我早就放了他!

這就是黃信,如果今天大學可以開設見風使舵學院的話,他即便不是那兒的終身教授,也將是見風使舵的先進模範。

什麽抓土匪,什麽蕩平草寇,都是招搖撞騙的手段,在黃信眼裏,只有他的個人利益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