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梁士詒和請願聯合會

袁稱帝以前,北洋政治上的暗潮是粵系、皖系之爭,所謂的粵系,是梁士詒系,又稱交通系;所謂的皖系便是楊士琦系。梁士詒在民國元、二、三年間,在袁的下面實在是一個權威人物,等於是“幕後總理”,因為他是總統府秘書長,總統和國務總理之間的橋梁,承上啟下,呼風喚雨,加上他又有實際的財政大權,因此他確是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他給財政專家的熊希齡總理難堪,使楊度和楊士琦的交通總長先後流產,因此,當時的北京官場,如果走不通梁士詒的路,做官的前程便有限了。

可是,他的勢力愈大,其反對力也愈大,兩楊就是主要的反粱力量。兩楊是楊度和楊士琦。據說當約法會議石開時,袁世凱頗有意思把議長一席給梁士詒,楊度卻在一旁淡淡地說了一句:“燕孫是國民黨首領,國民黨支部遍布全國”。袁馬上臉色沉重地說:“他不合做這事。”楊這一支暗箭恰巧報了熊希齡組閣時,楊擬任交通總長,被粱冷冷地向袁說“皙子對交通外行”,便把交通總長的帽子打落了的舊怨。

民國3年初,總統府中粵、皖兩系明爭暗鬥甚為激烈,3月間楊士琦曾公開發表談話如下:

“別人罵我黃老主義,我實在無所謂。這和前清時有人罵我是袁黨一樣。那時,項城已下野,文敬(指其兄楊士襄)正任北洋大臣,所以我不能馬上走。張文襄竟說:‘兩柱雖移植其一,中間則仍留一線。’兩柱指項城和慶邸,我是傳達消息的一線。武昌起義後,派我當議和代表,我以為非共和不足以渡難關,而共和必無良好結果,所以我辭職不幹。過去兩年間,我住在上海,或者就是實行黃老主義的時期。項城再三電召,我為著老朋友的關系,既來則安,對於做官不做官的問題,更無所謂,既無做官的必要,亦無不做官的必要。前次梁秘書長發誓不做部長,我才答應擔任交通總長。別人罵我是皖派領袖,我就是皖派領袖好了。”梁士詒以交通為基礎,而實際上則掌握財政大權。當時北京政府雖有財政總長,可是財政大權都集中在總統府內的財政會議。這個財政會議由袁為召集人,而粱則為實際主持人,熊內閣垮台後,財政權更集中到總統府了,甚至連收支一切多由總統批定。有一天,袁對梁說“財政窘迫若此,交通部總要幫個忙才好。”梁答:“請總統吩咐,要多少才夠?”袁說“每月總須有四五十萬才夠。”梁答:“那麽就是五十萬好了。”從此交通部每月便按時如數繳出。

梁的力量大,反梁的力量也大,反梁的策略是迎合袁的心理,捧徐世昌出來做國務卿,因為內閣制破滅後,請出總統的老朋友做國務卿,則總統府秘書長的地位便完全落空,這是打擊梁士詒最好的一個辦法,也是一著絕妙好棋!

所以,梁士詒雖然權重,可是處境也很危險,這可於一段剪報和梁的父親一封家書中看出。

這份剪報是香港《字林西報》的一篇專稿,描寫梁的權力,全文如下:

“中國今日所恃以存在者,是為袁總統,而將來所恃以存在者,實為梁秘書長。梁士詒者,在中國財政上最有勢力之第一人也。其人賦性堅定,才具極圓滑,不喜大言高論,但求著著踏實,步步為營,以至水到渠成,一舉而收其成,此等性格,極似袁總統之生平。總統府中,重大財政事項,袁總統恒倚如左右手,譬如行軍者,袁大總統為前路先鋒,梁士詒為其後路糧台。彼又得最好接濟之交通部,富源無窮。周學熙去後,彼已運其妙腕,至於財政部,近且大見成功。且更進而著眼於全國實業。現在實業開放政策實倡始於梁士詒。熊希齡等不過隨聲附和,而收其功者仍為梁士詒。故吾人論中國財政上之實權,除梁士詒外,殆尋不出第二人焉。且梁士詒財政上之勢力,非唯於國內占到實權,且於國際上更據有最高之信用,近來各種借款,雖名義上為某某簽押,而內幕皆有梁士詒其人在;且往往他人磋商不成,而梁士詒一經手即完全成功。蓋梁士詒今日,其本身已具有能代表袁大總統之資格,而對外又能迎合實業投資之趨勢,故任其所往,無不如意,在中國政界,或有議梁士詒事權過重,甚或有謂袁總統大權旁落者;語雖不無近似,然曾不思中國財政上若無梁士詒其人,不但行政方面不得支撐,恐袁總統赫赫一世之兵威,亦未免小被其影響。外人之信用梁士詒者,此亦為一最大原因。總之今日世界各國政治上之勢力,財權幾占全部,兵力不過其殘影,此論若無謬論,則中國繼兵力而掌政柄者,必在財權,即繼袁總統而統治中國者,必梁士詒。此梁士詒所以為中國政治上最有望之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