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是也是(第2/2頁)

溫體仁眯著眼笑道:“只看這些人上京就能找上路子,就不是什麽民,陳新是個帶兵的,你看過幾個將官講理的,至於說他圖謀不軌嘛,你如何看?”

“這種折子也有人上了幾次了,皇上那裏都是留中不發,下官也得知一些皮毛,究其理由,便是占田、設堡和練私兵幾項。”

溫體仁摸著胡須悠悠道,“那你想想遼鎮又如何?還是一樣的這些項,只是遼西狹窄,地占得少罷了。要說不同,無非是遼鎮打不過登州鎮。然則,我看這陳新還是像遼鎮,只是更早一些的遼鎮罷了。”

梁廷棟低聲道:“老先生是說李成梁?”

溫體仁低頭想想道,若有所思的道:“官當到頭了,便只得爭些財物。都說陳新是戚繼光,本官看他想當個李成梁,李成梁當年在遼東八千家丁,他正兵不過三五千人,哪個家丁不是私兵,家家有地有房,李成梁的地是哪裏來的?總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蒙古邊貿亦全在李成梁之手,跟陳新如今幹的事情有何不同。陳新不撈些本錢,下面的人憑何給他賣命去。他要些東西,也都由得他,得虧他做生意還有一套。要說陳新圖謀不軌,那劉宇烈自己都不信的,陳新每遇建奴就打得傷筋動骨,在登州把縉紳士子得罪個遍,不收讀書人之心,又與登萊本地土民打來打去無數回,這算圖個哪門子的不軌。”

“聽大人這麽一說,倒確實如此,下官也覺著陳總兵不是那種人,只是沒有大人想得如此通透。”

溫體仁轉頭看看梁廷棟笑道:“本兵就要入閣,日後朝中事務繁雜,總歸有些事情如此,管不到的便由他去。”

梁廷棟在心中一想,其實溫體仁話中頗有些為陳新開脫的意思,他知道溫體仁也在陳新的商社有好處,溫體仁還派了自己的家仆拿著名帖去了山東,給徐從治帶了口信,暗示徐從治關照商社生意。總不會自己斷自己的財路。當下不再問登州鎮的事情,轉而與溫體仁談些朝中時勢。

從溫體仁的府邸出來後,梁廷棟又坐回馬車,前面的儀仗先行凈街,然後馬車緩緩開動,裏面比以前寬大的馬車寬大得多,這種馬車是四輪的,也來自陳新的饋贈,登州暫時也只有少量的四輪乘用車,軍用的則沒有減震的裝置,貨物運輸效率卻遠高於兩輪,四輪本身能承重,拉貨的騾馬不需要承受車輛的重量。

明代也有四輪馬車,但沒有轉向裝置,只在南方特定地區使用,十六掛大車能運輸五十石的貨物(見《天工開物》)。西方在公元前一世紀就有前輪轉向裝置,但直到明末,這種並不復雜的裝置卻沒有在東方廣為應用。

登州這種四輪車有一個前輪轉向裝置,通過旋轉的樞軸與底盤連結,使得四輪馬車能夠比較靈活的轉向。這種給官員的乘用車下面還有原始的簧片減震,比起原來的兩輪馬車舒服許多,更重要是外觀不見奢華,內飾卻非常精美。這點非常對京官的胃口,因為可以免於引起那些言官的注意。

梁廷棟舒服的半躺在座椅中,摸著狐狸皮毛包裹的梨木扶手,這個扶手雖是個小設計,卻能讓手臂放松,靠背也如太師椅一樣有弧度,躺下去十分貼合。座位上很溫暖,因為座位下方有一個小的銅爐,是由仆人在外面加炭。

香架上的香爐中飄出絲絲香味,喜好檀香的梁廷棟更感愜意,他對這個馬車可說愛不釋手,最近連轎子都沒有坐,出門都坐這個馬車,這東西現在是在京師花錢都沒處買。陳新只給相熟的大員一人送了一架,外面的人要想仿制都找不到樣車,因為這些官員都不會外借。

這車還有個牌子,寫在轎廂的下沿四邊,叫做“東籬”,適合這些附庸風雅的官員,陳廷棟在兵部的幾個心腹都在跟他打聽哪裏能買到這個車。

“溫大人說得在理,就算是那樣,咱又有什麽法子,管不到的就由他去。”梁廷棟抓過旁邊的小方錦被搭在腿上,眯眼喃喃自語著。

他和陳新現在關系已經十分密切,軍功、武備、軍馬、遼餉回扣、商社、錢莊等等,陳新總能給梁廷棟所需要的東西,也總是能拿到兵部最好的武備,而梁廷棟每年從登州鎮拿的銀子超過七萬兩,還不算有些臨時事務的儀金。更重要的是,兩人還是政治上的盟友,陳新不可能事事去找溫體仁,倒是兵部打交道的機會最多,梁廷棟需要登州的軍功支撐,也需要登州壓制遼鎮和其他軍頭,陳新則需要梁廷棟在朝中說話。

外面冰雪漫天,轎中暖意融融,梁廷棟閉起眼養神,“李成梁就李成梁吧,不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