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7章 公私(第2/2頁)

張瀚進來時,一群蒙古人已經跪在儀門內甬道兩側等候,張瀚停住了腳步,笑著道:“本人向來不喜歡人跪拜,炒花台吉不記得了嗎?”

為首跪著的正是炒花,六十來歲年紀,頭發已經是一片雪白,一點兒烏黑的地方也看不到了,原本紅潤的圓臉也瘦下去不少,成了幹癟消瘦之狀,身形也瘦弱了許多,快要撐不起寬大的蒙古式袍服,看起來就象是一個不久人世的老蒙古人,只有其頭頂華貴的飾著東珠的大帽,還有身上紋飾華美的綢制袍服,顯示出這是一個曾經相當有地位的蒙古貴族。

炒花聞言一笑起身,張瀚親臨他的府邸,這是一種難得的恩典,所以要跪迎,以炒花的本心當然也不想下跪,當下站起身來,欣然拱手道:“張大人,我們已經多年未見了。”

張瀚倒是相當從容,炒花的意思無非是在抱怨,自從他到了青城後就等若被拘管,同時張瀚也沒有接見過他,這一次如果不是抱著要死的名義來鬧,張瀚怕還是不會到炒花這裏來。也是因為要對套部或是鄂爾多斯動手了,張瀚才會有此行,若是往常,就算炒花真要死了,張瀚也絕不會上門的。

炒花在張瀚心裏形象不佳,可稱滿手血債,張瀚又不是願意用政治來平衡罪行的人……戰犯就是戰犯,因為要拉攏更多的人就選擇原諒他,死在其手上的漢人會怎麽想?難道自己死便死了?

先是打生打死,一句投降就能在新的政權裏居於高位,這未免太蠢了吧?

張瀚這裏,只有寥寥幾人是以前的故敵,多半的台吉其實手上並無血債,這樣也被嚴加管制,免得這些蒙古台吉們犯下不該犯的錯誤,炒花也是陰差陽錯才有現在的安閑日子過,要不然的話就算到了青城,怕也躲不了脖頸間的一刀。

“老台吉曾經犯下累累過惡。”張瀚從容道:“老實說,吾心甚惡之。不過既然陰差陽錯,到我和記這裏,不妨以此地為鄉,安心養老,頤養天年罷。”

張瀚的話簡直太直接了,炒花身側的人無不色變。

張瀚又道:“公事如此,私誼來說,當年我路過台吉的部落,承蒙款待,今日此行,算是還當年一個人情。”

眾人聞言才松了口氣,果然張瀚是和傳言中的一樣,公私分明,而且不會因為情境變化而轉移自己的意志,是一個堅剛不可奪志的政治上的強人。

剛剛炒花故意擺出年老體邁的模樣,又領著家中老小和故舊部下幾十人跪在道邊迎接,換了一般的政治人物,既然來了,不妨就做一些撫慰的事情,也不會說過於叫主人難堪的話語。而張瀚卻是絲毫不顧忌,有什麽便說什麽,說完了公事才談私誼,些許難堪,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炒花在張瀚說第一句話時身形一震,聽到第二句話才略有放松神情。

當下撫胸彎腰,也不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話了,直接請張瀚進屋。

這是典型的中式建築,大門,門房,照壁,儀門,然後就是正堂北屋。

不同的就是廊檐之下擺著幾口大湯鍋,湯水煮的雪白,羊肉在湯鍋中翻滾著。

炒花道:“未知大人用過晚飯沒有,舍下備了上好羊肉,請大人賞光在這裏用一些。”

張瀚吃是吃過了,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說道:“老台吉眼光必是好的,當然要嘗一嘗味道如何。”

炒花聞言大喜,剛剛張瀚的話還是叫他緊張了,這一下可是真的放松下來。

屋中倒還是按漢人習慣,中間是紅木所制的長貢桌,擺放著銅制五供,中間懸著一副猛虎下山圖,兩側擺著紅木制的官帽椅,墻壁上掛著幾幅時人名家的字畫。

炒花見張瀚打量,解釋道:“此院原本是貴軍司一個副局長的住宅,後來讓了與我。這裏的陳設我都沒有動,以防將來要把院子還給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