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敲打(第2/2頁)

在山西這樣的地方,商業只在邊境貿易地區發達,財富集中在親藩和大商人手中,普通百姓比南方要窮困的多,主要收入來源只是土地,負擔就顯的尤其的重了。

“真是不入其中,不得其貌,不得其貌,不明其理啊。”

張瀚心中忍不住感慨著,怪不得明朝表面上的地稅很輕,而百姓的負擔還是很重,特別是北方農民,在萬歷末年到天啟崇禎,大量的農民卷入造反隊伍之中。

“既然遭了災,”張瀚看著李祥符,語意溫和的道:“減些田租也是勢所必然。只有一條,老李你是管莊的人,不能顧著本莊人的說法,一味的將就他們,來和我這田主打擂台,若是存了這樣心思,不減也說減,那麽我這裏,就是能減也不減,這道理,你懂了麽?”

李祥符臉上先是露出歡喜,眼中也忍不住有一抹輕視,畢竟這田主年輕心軟,自己一叫苦就立刻允了,待聽到張瀚下頭的話時,他心中一驚,接著額上冒出冷汗來……張瀚的話,正中他的內心,也是極為嚴重的警告,他這個莊頭,畢竟拿的是張家的俸,如果一味站在佃農一邊,那麽東家也是不滿,必定會換人,想到自己這地位若是不保的後果,李祥符已經站不住了。

“小人代下頭的人多謝東家。”李祥符叩著頭說:“東家真是仁心,但小人敢打包票,東家不信可以到各家田裏和場上去看看,委實是收的少,小人不敢為了買好同族就敢欺瞞東家。”

張瀚笑道:“起來說話,一句話就把老李你嚇成這樣……我不過先白囑咐你一句,日後用你的日子還多,不要自己疑神疑鬼。”

這麽一打一拉,李祥符原本迷迷糊糊的模樣都一掃而空,整個臉上精神抖擻,眼神裏也滿是精幹之色,果然開始那模樣是有些裝,有點兒輕視張瀚年輕,這一下,可是知道厲害了。

張瀚還欲再說,這時鑼聲響起,李祥符面色一變,說道:“下榜了,開始征稅。”

“你就是這村的甲首吧?”

李祥符苦笑道:“正是,這些都是小人的差事。”

每鄉都會有總甲,負責支應差事,催納賦稅,每村也有甲首,和有些權勢的總甲不同,底下這些人就是填餡的,催不上來賦稅,倒黴的就是這些辦事的人,那些縣衙三班的衙役和各地的總甲才不會自己賠錢。

好在李祥符還是管莊,各人交多少田租都在他掌握之中,又是宗族裏有身份的長者,這甲首差事好歹能應承的下來,本來可以輪換的事,也是能者多勞,全數托付在他身上。

張瀚道:“走,去看看。”

眾人一起出門,這時不少在忙活的人都趕了來,見著張瀚不免還是得行禮,張瀚臉上甚是和悅,不停的人和打著招呼,所有人都是臉上帶笑,感覺這少年東主脾氣秉性都是甚好,只有李祥符偷偷抹汗,知道張瀚的模樣只是表面,內裏卻是另外一種性格。

待到了村口,人群已經匯集的浩浩蕩蕩,村口處的申明亭應該還是太祖年間所蓋,這也是朱元璋的命令,全天下村落俱是如此,和各衙門一樣,建此亭為了宣揚朝廷政令,揚善罰惡,當然這種理想主義的做法到今天已經毫無用處,申明亭已經只是單純的用來張貼黃榜催繳賦稅的所在了。

看到村裏的人都出來,敲鑼的人也停了鑼,李祥符指指那人,對張瀚悄聲道:“那是金通,清軍廳裏李書吏的小舅子,謀了這幫閑一職,到處催納賦稅,各地均要賄賂他些個,不然的話就會故意針對,小人這裏,也是備了一些禮物給他。”

張瀚笑道:“這些事當然是你做主,我只在旁看著就是。”

李祥符心裏一松,知道這少東家果然是個有成色的,該管的管,不該過問的也不強出頭多事。

當下他告個罪,急步上前幾步,在那金通那裏耳語片刻,又在對方袍袖中塞進些東西,張瀚估計左右是幾串銅錢或幾錠碎銀,得了好處後,金通臉上笑意分明,待眾人又近些,便是大聲道:“七月二十之前必須完納,違期的定然拿去打板子,莫謂言之不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