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夢醒時分

東邊不遠的遙粘蒙德身前,有一個遊騎追來稟報:“可汗,拓跋人加快馬步了,正在全力追過來。”

這個說話的室韋遊騎,掀開了自己的遮面,臉上塗抹著防風防凍的羊油,卻還是能看到臉上一道道被寒風凍裂的傷口。

遙粘蒙德聞言輕輕一笑,開口大喊:“把馬跑起來,繞著圈子跑。”

已然是零下十幾度的氣溫,冒著風雪打馬飛奔,再也沒有比這更辛苦的事情了。

唐人岑參有詩: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說盡了北方邊關的苦寒,更說盡了中原人在北方作戰的艱難。

古代文明,不論中外,其實都有一個共同點,高度發達的文明,不論是埃及、巴比倫、希臘,還是中國,又或者加一個印度。都是緯度相對比較低的地方,或者說是比較溫暖的地方。

人類歷史上最璀璨的文明,都是在這種地區發展出來的。

這些文明的主要敵人,又往往都是他們各自北方的民族。甚至一些古文明與古代大帝國的覆滅,都來自北方民族的入侵。

無數的拓跋人帶著勝利的憧憬追擊著室韋人。

無數的室韋人,有條不紊地兜著圈子在跑。

歷史中出現過的人種與民族,多如天上的繁星,大浪淘沙之後,剩下來的卻不多。

優勝劣汰這個詞匯用於人類這個物種而言,太過冷血無情。

但是歷史事實,卻一次一次如此發生著。種族的滅絕在後世是駭人聽聞的,在古代,卻又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

著急的拓跋野,帶著自己的民族,走入冰天雪地的草原深處。

室韋人飛奔在自己的地盤之中,如那夜晚裏出沒的狼群,等候著致命一擊。

南方的徐傑,也在為了自己國家與民族的生存空間,絞盡腦汁謀劃著未來。

拓跋境內的漢人,不斷奔跑在兀剌海城與會州之間,為徐傑用最快的速度帶去許多情報。

不知過了多少天,徐傑終於收到了草原中開戰的消息。

大雪初停。

遙粘蒙德終於不再繼續跑了。

無數的室韋騎士,在一個草丘之上列了戰陣,草丘坡度不高,但也足矣讓室韋人居高臨下。

這裏是遙粘蒙德精挑細選之地。

土丘的背面,還藏著兩支精銳騎兵,等候時機左右出擊。這是室韋草原人千百年下來不變的戰術,中軍出擊,兩翼包夾。

野戰對壘,最後臨戰的草原人,永遠都用這一招,永遠也只有這一個陣法,互相廝殺如此,打更北的蠻人如此,打中亞西亞人如此,打歐洲人也是如此。

東亞是全球冷兵器史上的一個怪物房,東亞出產的民族,戰力冠絕全球。

匈奴不必多說,匈奴被漢人擊敗之後西遷,上帝之鞭阿提拉的匈人民族,雖然在歷史上與匈奴的關系定調還沒有徹底定調,但是不能否認匈人與匈奴人是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的,以前的奧匈帝國,後來的匈牙利。

在語言與詞匯中,還有基因圖譜上,不論許多人怎麽否定,匈人就是與匈奴人如何也脫不了關系。

隨後便是突厥人,被唐朝擊敗的突厥,西遷之後,便有了強大的塞爾柱突厥,後來成了橫貫歐亞的奧斯曼帝國,也就是再後來的土耳其,土耳其人的教科書第一頁,依舊還有一句自我標榜的話語:我們來自亞洲,是逼著中國人修建長城的民族,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到那裏。

東亞有一條山脈,是這個怪物房裏的強中之強,那就是大興安嶺。大興安嶺腳下,走出了許多無敵的民族。最早的東胡大多指的就是這一片區域,鮮卑人就是東胡。

契丹人從大興安嶺興起,不僅建立的巨大的契丹人遼國,甚至在遼國滅亡之後,契丹人依舊能在中亞建立起巨大的西遼帝國。乃至於許多中亞國家,甚至俄羅斯,直到後世,稱呼南方的中國,依舊用“契丹”這個詞。俄語中的中國,就讀作“契丹”。中國到現在,其實也還有極少數耶律姓的漢族人,耶律就是契丹王族姓氏。

之後女真,也曾統治整個草原,甚至也統治過北方中原,也就是金國。女真也來自大興安嶺,完顏是女真王族,後世漢人中姓完顏的,雖然少見,但是也還並不少,甚至還有不少村鎮。

蒙古人,許多人以為是草原民族,倒也沒錯。但是蒙古人的起源,也是大興安嶺,蒙古人的威勢也就不必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