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老夫一只手就能勝了你

徐傑聽得懂,心中已然有感激,謝昉對於這件事情的處理,已然超出了徐傑的預料,謝昉對徐傑的直白與灑脫,已然就是一種態度,親近的態度。

“先生,今天學生也思慮良多,知道這封奏折若是出現在陛下面前,必然是守不住風聲的,旁人也都會知曉是先生遞上去的奏折。但是先生轉念想一想,若是皇帝陛下念了舊情,把老師召回京城,先生初入汴京,必然得一大同盟助力,此乃其一。若是陛下當真召回了老師,必然也會感念先生促成此事,對先生觀感更佳,此乃其二。老師清名傳遍天下,多受人誇贊,先生若是促成此事,必成美談,也當傳遍天下,此乃其三。先生……”徐傑慢慢說著,就是在說服謝昉,利弊權衡,終歸是皇帝最大。

謝昉聽到這裏,已然插嘴一句:“這些只是建立在事成之後的事情,先不作數。若是此事不成,又得罪了勛貴外戚之人,該如何?”

徐傑皺眉,想了想,答道:“學生思慮一計,請先生定奪。”

謝昉擡擡手示意徐傑接著說。

“故技重施爾,學生如何把奏折給先生的,先生就如何把奏折給陛下。如此讓陛下去定奪,若是此事能成,陛下方才會追究奏折來源,若是此事不成,陛下大概也會當作沒有看到奏折。如此便可兩全。”徐傑答道。

謝昉聞言大笑不止:“哈哈……你是讓我帶著奏折到陛下的禦書房再遺落一次?”

“然也!最好是有幾人同行之時遺落,如此才是兩全。”徐傑點頭應答。

“哈哈……好啊!文遠,頭前老夫本已將這奏折交給了下人,準備雲淡風輕而過。只因為老夫如何也想不到穩妥之法,奈何老夫又想做成此事,方才把你召來一問。”說到這裏,謝昉停了停,看了看徐傑,滿臉欣賞之意,嘆道:“老了老了,終究是老了。思慮一個多時辰,不如你當面心思一轉。不服老不行啊。”

徐傑說出這個計策,本也還有擔心,聽得謝昉大笑之語,心神已定,接道:“學生也就只能想些歪門邪道,先生乃中正之人,謀慮都是江山社稷的大事,學生差之遠矣。”

謝昉聽得徐傑奉承之語,擺了擺手:“奉承之語便罷了,打住。你可想知道為何老夫想做這件事?”

“學生洗耳恭聽。”

“自從室韋大同一戰,勛貴陡然崛起,十幾年來,李、常等勛貴之家,圈地、貪汙、克扣軍餉,賣官鬻爵,甚至私賣軍備,早已是肆無忌憚。便是陛下當年也從未想到勛貴會勢大如此,三省六部之官員,更是無人敢言。李氏更兼外戚身份,猶為猖獗。你說這朝廷要不要改一改,動一動?”謝昉直言而說,頭前還在表達著對於李啟明的忌憚,此時卻在徐傑面前直白說出了對於李家外戚的詬病之語。

禦史中丞,本就是要彈劾朝野官員的。謝昉上任不過兩個月,禦史台裏積攢的告狀調查之卷宗不計其數,其中大部分是關於外戚勛貴的,謝昉如何能不怒。但是謝昉也不可能隨意表現出這種憤怒,直到此時,直到徐傑謀劃到了這裏,謝昉才說出來。

徐傑聞言點頭說道:“先生,這朝廷當真要改一改,動一動了。老師若是入京,必然還如當年那般不畏強權,沖鋒在前。”

徐傑知道歐陽正的性子,即便此時與皇帝低頭的歐陽正,也還是當年那個正直的歐陽正。

謝昉聽得徐傑之語,卻又是嘆氣:“盡人事,聽天命而已。本以為老夫這輩子在仕途之上當無甚大作為,能當這個禦史中丞,已然出乎了老夫的預料。唉……大不了回江南陪著伯言兄就是,也樂得個眼不見為凈,逍遙自在幾年入土為安。”

這是徐傑第一次見到有人真正這般憂國憂民,這種大義凜然的感覺有一種沖擊之感,從來沒有多想過什麽為官治世的徐傑不免有些動容。

一個人不在乎自身利益,而如此去為國憂慮,罷官免職也不當回事。這種直觀的感受,便是歐陽正當面都沒有過,因為歐陽正早已不開口去談國事,似乎只顧著教書匠的差事,把那想回京的念想深藏心底,從不對人言。

“先生大義,學生佩服。國有賢良,天下之福也!”這句誇贊,徐傑說得由衷。

謝昉聞言笑道:“你這小子啊,嘴甜得緊,打你進來之後,不知奉承了多少句了。”

徐傑尷尬一笑:“先生,最後這一句由衷而出。”

“最後這一句才是由衷?那之前幾句都是違心之語?好你個徐文遠,著實不當人子!”謝昉不知為何有些高興,高興得調笑起來。興許當真是為了那歐陽正興許能回京之事高興。

徐傑不由更是尷尬,口中連連說道:“都是由衷,都是由衷,最後一句最由衷。先生憂國憂民,絲毫不在意榮華富貴,學生佩服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