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二瘦的風範氣度

今日到這望湖樓來等吳伯言的,大多也是年輕之輩。徐傑聽得吳伯言之名,也是幾首大開大合的詩詞,甚至都不知吳伯言還當過一年的江寧郡守。

吳伯言在這江南的地位,比之歐陽正在大江郡的地位有過之而無不及。吳伯言如今雖然無官在身,卻是在這江南文壇清名幾十年,江南乃出官員之地,天下一半的進士來自江南,吳伯言隱隱就是這江南文壇之魁首。

歐陽正能決定誰中舉人誰落榜。吳伯言一紙推薦到京城,卻能決定哪個進士得重用,哪個進士坐在家裏等官缺。顯然吳伯言是做過這種事情的,一封推薦信,讓一個無錢走門路寒門進士,立馬入了翰林院任職,七八年後已然是從三品的高位。

這種故事,在江南之地傳言甚廣。那些在朝中任職的江南高官,回鄉之時,吳伯言永遠都是這些人席面上的座上賓。其實這些故事,也說明一個事情,便是江南文人集團在朝中勢力極大,能進入這個集團,必然前途光明,平步青雲。

其實還有一個更大的關系,便是當朝尚書省右仆射吳宏吳仲書,乃是吳伯言的弟弟。吳伯言隱隱是這江南文壇之魁首,那吳仲書便是這江南文官集團的魁首。只是少有人當面提及此事,因為吳伯言與吳仲書,似乎關系並不好。

一個當朝一品大員,尚書省右相,只比尚書左仆射朱廷長官職低了一點點的高官。一個官都不願意做,只願意縱情山水的逍遙不羈之人,顯然兩人在觀念上會有很大的沖突。兄弟二人關系好不起來倒也可以理解。

所以,吳伯言昨日乘船到了杭州,當夜酒後說今晚會登望湖樓觀景,今日這望湖樓立馬就坐地漲價。

吳伯言來了,滿場皆是拜見之聲。

吳伯言腳步虛浮,顯然是喝得太多酒,只是隨意拱手回禮,踉踉蹌蹌便往窗戶邊最頭前的座位而去,大概是他對這種場面也是見怪不怪了,也知道這些在這裏等候之人所為何求。

徐傑看得這吳伯言,面色淺笑,便是覺得這老頭與以往見到的老夫子並不一樣,有一種不羈的性格,甚至有一點不修邊幅。

望湖樓招待吳伯言的規格,顯然比招待徐傑的規格還要高得幾分,幾個小廝圍著團團轉,連座椅都當面擦拭了幾遍方才請吳伯言落座。

這老夫子也沒有什麽虛禮,一屁股坐下,往那西湖一望,口中便是大喊一句:“雷鋒夕照,好景色!”

眾人聞言,先是沉默,立馬便有人也笑道:“當真好景色,小二,拿筆來,此等絕景,我要賦詩一首!”

這人做了一番瀟灑不羈的姿態,話語說完拿起酒壺便飲,便是知道吳伯言向來瀟灑不羈,如此便是投其所好,顯出一個文人風流的氣度。當得郡守一年,就辭官不做了,這是何等的瀟灑?

小廝自然連忙遞上舔了墨的筆,走到白墻旁邊,一手拿酒壺豪飲,一手提筆狂書,口中也在大聲吟誦。

吳伯言轉頭看了一眼,隨即又去觀那湖景。

幾個小廝退到一旁,一人撇嘴開口:“唉,東家明日又要吩咐刷墻了。”

旁邊之人便也是搖頭。望湖樓的墻壁雖然很大,卻也容不得這些文人墨客來回去寫,所以寫得好的,便會留下,寫得不好的自然就要重新刷白留給後來人去寫。這些小廝倒沒有鑒別詩詞好壞的能力,不過吳伯言只看一眼,顯然就幫這些小廝鑒別了,所以明日便要刷墻了。

徐傑看得那揮毫吟詩之人的模樣,也是搖頭淺笑,這人早不瀟灑,晚不瀟灑,雷鋒夕照都要結束了,喝多了的吳伯言姍姍來遲,這人忽然就這般的瀟灑了,倒是值得玩味。

二瘦也看出了其中之事,笑道:“這老頭倒是臭屁得緊,難怪陸子遊那廝能與他相交。”

二瘦哪裏管得什麽江南名士,便是看得吳伯言那副模樣,調笑一句,倒不是貶低之意。

徐傑卻道:“吳夫子詩詞極好,真名士也!”

二瘦聽得徐傑誇贊陸子遊的知交,似有些不快,又道:“秀才,陸子遊可比得過老子的風範氣度?”

徐傑看著二瘦正把手繞到後背去撓癢癢的模樣,笑道:“陸子遊風範哪裏比得過瘦子你,陸子遊差遠了。”

二瘦聞言,彈了彈剛剛撓了後背的手指,大笑不止:“哈哈……認識你這秀才這麽久,就屬這一句話中聽。”

“二瘦,秀才老爺不過是奉承你一句而已,你還當真!”三胖卻是落了二瘦的面子。

二瘦聞言不信,只答:“三胖你是見不得老子好,秀才何曾奉承過老子?他不罵老子就謝天謝地了,剛才之語,必然是由衷而出。”

徐傑聞言笑著連連點頭:“由衷由衷,皆是由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