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子,休走

接下來的場面,就讓歐文峰開了眼。五石散,猛烈之藥,當真不假。

燥熱難耐之人,竟然就在這般場合寬衣解帶,長衫拖地,來來回回,臉上的脹紅,紅得如火燒一般。

卻是這些吃五石散的人,個個極為興奮,豪飲無度,口中話語激動非常,身形動作繁多,甚至有人當場來回快速踱步,蹦蹦跳跳也有,如此也只為散發燥熱。

燥熱只是身體,精神上,眾人看起來個個都是興奮非常,甚至那馬子良看起來還有些神神道道的模樣,竟然還會隨樂音起舞,只是舞姿有些不堪入目。

顏思雨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見這般的場面,最近一段時間,經常能見到這般的情形。往日的文雅氛圍,顯然不是這般。

卻是顏思雨也並不多說,更不再叫人作詩詞,只是在一旁慢慢撫琴調弦,開口淺唱,唱一些近來江南詩詞。畫舫之內詩詞少了,卻是這酒越喝越多,對於顏思雨來說不是願意看到的場面,但是對於背後的老板與媽媽來說,那便是樂見其成,一壺酒能賺十幾倍的利潤,何樂而不為?

徐傑第一次參加這些所謂文人風流事,當真有些失望。好在有那顏思雨彈唱不止,吵雜聲種,便也還有一點享受。

歐青與歐文峰也是皺眉不止,歐文峰也只有頻頻下桌來拿酒來敬徐傑,感謝剛才之事,也攀談幾句,更為歐青傳一些話語。

若是徐傑不知歐青為女子,歐青今日大概也不會這般不多言,也不下桌。若是徐傑不知歐青為女子,當也會主動到對面去,與之直接暢談。或者徐傑若是上次裝作不知歐青是女子,今日也可以對坐而談。

卻是一語道破之後,男女之防,便也不得不在意,否則就真是失禮了,大戶人家的女兒,與普通人家不同,若是直接近前攀談,便有個詞,登徒浪子。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江湖兒女,就少了這些隔閡,卻也多是惹不起之輩,如那何霽月,是能仗劍殺人之輩。

船在湖中,下船也是不可能的,唯有待得船回岸邊。好在徐傑與歐文峰,便算是一路人了。

“徐兄當真是來大江進學的?”歐文峰聽到徐傑說這件事情,頗為興奮。

徐傑點頭再答:“自是來進學的,昨日已然在郡學了報名了,元夕之後,便去點卯。”

歐文峰已然就在徐傑桌案之上席地而坐,口中連道:“好,極好,我今年也會去郡學進學了,此番我們便是同窗了,可喜可賀。浮一大白。”

徐傑擡杯,與歐文峰便是一飲而盡。浮一大白,乃戰國之時,魏國開國之君魏文侯在酒桌之語,本指罰酒一杯,後來指滿飲一杯。

歐文峰又回頭到得自己案桌之前,與歐青說得幾句,隨後又奔了回來,開口笑道:“家兄說,今年他也要去郡學讀書。”

徐傑聞言笑問:“當真?”

歐文峰許是飲了些酒,連連點頭道:“當真當真,家父向來疼愛兄長,想來是拗不過他的。”

“想令尊當是一個頭兩個大。”徐傑笑言。

歐文峰一副為父親擔憂的模樣,說道:“是也不是,才女難出,父親既有高興,便也有為難。家學郡學,也是一回事爾。”

徐傑倒是聽懂了幾分,這個時代,還未到明清那般真正嚴苛到極致的男女大防,儒學昌盛之下,風氣其實也還算開明。如東晉故事裏,祝英台便也女扮男裝入學去了。

只是徐傑也有疑惑,家學郡學是一回事,這一點倒是聽不太明白。

“莫非令尊在這郡學當了個教授之類?”徐傑聰慧,心下分析一番,又問。

歐文峰又答:“是也不是,往後有暇,請徐兄上府中作客,徐兄便明白了。”

徐傑聞言便不往下再問了,提杯再飲,笑道:“有你二人同窗,這大江城不白來。”

夜半,畫舫終究還是慢慢靠岸了。

徐傑與歐家兄妹,已然出了船艙,在船舷等著下船。船艙之內其余眾人,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還有那歡聲笑語傳出。

一個丫鬟從船尾通過側面的小廊道走了過來,一直走到徐傑面前,開口說道:“徐公子,小姐讓奴家把這個給你。”

說完丫鬟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了徐傑,隨後轉身而去。

徐傑不明所以,接過紙條正在打開。

一旁的歐文峰看得這般,笑道:“徐兄,莫不是這顏大家要留你入幕不成?”

徐傑也只歐文峰在開玩笑,待得看完紙條上的字,笑道:“這位顏大家倒是心地善良。”

歐文峰接過紙條,看得一眼上面幾個字:速速離去,免生禍端。

歐文峰看得眉頭一皺,把紙條遞還給徐傑,口中卻道:“豈有此理,這朗朗乾坤,沒有了法度不成?小人之輩,安敢欺人太甚,今夜我倒要看看,看他還能把我等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