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端倪(第2/2頁)

王顛心中早有判斷,之所以向徐礎詢問,只是想得一個肯定的回答。

徐礎笑了笑,“對鐵家來說,野心小一些,或許是好事。”

王顛嘆息一聲,再一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又看開不少,“鐵大將軍給我容身之地,無論將來怎樣,我都得忠於他。兩樁疑惑已得指點,徐先生若不急於趕路,咱們再閑聊幾句?”

“不急。”徐礎只是軍中客人,鐵鷙打仗亦不需要他出謀劃策,的確不急。

“徐先生投至宋取竹麾下,實在令人驚訝,他真能奪得天下?獻江陵、留夷陵雖是妙計,但是離站穩腳跟還差得遠吧?”

“差得很遠,百步行程,寧王若是邁出五十步,宋取竹才邁出不到十步,等他露出端倪,或許要三四年以後。”

“然則徐先生看中他什麽?”

“舍我其誰。”

“嗯?”

“單於敢於入塞問鼎,乃是因為坐擁十幾萬賀榮騎兵;晉王敢於早早顯露野心,乃是因為家世高貴,在並州頗得民心;梁王自恃大梁帝胄,以為天命在己;寧王初無大志,其兵越多、其地越廣,則其志越大。此數人者,無不有所憑恃,宋取竹布衣之時便有奇志,雖加掩飾,偶露鋒芒,因此我說他有‘舍我其誰’之心。”

“嘿,可惜無緣得見。”

“但他畢竟憑恃最少,所以比任何人都需要運氣,哪怕他步步皆準、招招皆妙,若是運氣不佳,也難免驟興驟亡的結果。”

“哈哈,不愧是徐先生,即便是對自己投靠的主公,也不肯稍加辭色。寧王若行下策,宋取竹若無運氣,天下可還會有新英雄出現?”

徐礎嘆了口氣,“我希望有,一二年間若無真英雄力挽狂瀾,則九州分裂之勢不知將持續幾十、幾百年,這一切因我而起,我雖百死不得贖其罪。”

“萬物帝不死,天下亦會大亂,可能更亂一些。”

“早先我也這麽想,如今卻不敢肯定:如果能看到天下大治,我對刺駕毫不後悔,如果看不到,我不能問心無愧。”

王顛盯著徐礎看了一會,“徐先生亦有‘舍我其誰’之心,當初為何……算了,徐先生不必在意。”

徐礎卻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有不忍之心,且又剛愎自用,勸別人時,總希望別人言聽計從,別人勸我時,我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當初在東都,放走寧王,是我的錯,我若繼續稱王,犯下的錯只會更多、更嚴重。所以我寧願做謀士,寧願別人對我的話聽三分、拒三分、斟酌三分,然後留一分意外。年前在金都城,我行險計,若非王先生等人各有計策應對,我早已一敗塗地,命喪王府之中,不僅害己,亦會害人。謀士犯錯或有回旋作地,王者犯錯往往無路可退。”

“擅勸人者,難聽人勸,徐先生自知甚明,或許這才是不能稱王的原因吧,王者總得有點狂妄無知才對。”王顛站起身,“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徐先生北上,必能攪起一陣風雨,我留在益州,亦要想方設法阻止寧王西進。”

徐礎也起身告別,“只要寧王不是親自率兵西進,夷陵與益州都有不小勝算。我在北邊若得到寧王北上淮州的消息,必朝金都城方向拱手相慶。”

“哈哈,我若聽說賀榮人逃離中原,亦要北向抱拳。”

徐礎上馬,王顛乘車,背向而行,誰也沒有再回頭。

徐礎通過棧道趕到漢州時,兩路益州軍已經各打了幾戰,進展頗為順利,漢州留守的賀榮人不多,中原軍隊大多三心二意,鐵鷙與馮野籌都沒遇到頑強的抵抗。

唐為天身為前鋒將軍,鼓足勁兒要重新奪回漢中城,因此一路急行,後方的大軍也不得不加快速度,徐礎追上鐵鷙時,益州軍離漢中城已經不遠。

鐵鷙志得意滿,制定了強攻漢中城的詳細計劃,抽空見了徐礎一面,“大將軍沒能攻入秦州,乃是一大憾事,我此番北征,至少要攻取棧道,送徐先生進入秦州境內。”

徐礎拱手稱謝,鐵鷙道:“但我有一個條件。”

“鐵二將軍請說。”

“不準你帶走唐為天,他是我們益州之將,必須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