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回信

時刻不停的攻勢持續了整整十天,雖然給西京城墻造成嚴重破壞,一度甚至有士兵搶登城墻,卻都被擊退,三州軍傷亡慘重,不得不停下稍事休整。

攻城仍在繼續,但是只在白天的某個時段進行。

單於下令,從已降的秦州郡縣以及鄰近的並州地區,征集更多民夫與士兵,限日到達。

賀榮騎兵也沒閑著,其中一支分兵向北,所向披靡,即將打通前往塞外的道路。

徐礎依然無事可做,偶爾被喚去,聽取單於和中原將領議事,卻極少有機會再與單於交談。

單於的眼裏如今只有西京。

徐礎特別再想聽到宋取竹的消息,想弄清這究竟是一名無知的狂徒,還是確有把握的豪傑,但是從未如願,中原將領們偶爾會提起荊州,說到的只是奚家,從來沒有宋取竹或是楚王。

在一次議事會上,徐礎見到了晉王。

沈耽向他微點下頭,什麽也沒說,反倒是單於,議事中間提醒晉王:“徐礎是你的結拜兄弟,你棄暗投明時,指定他做使者,說明情義深重,為何來到西京之後,從未聽說你探望過徐礎?”

沈耽恭敬地回道:“軍事為重,無暇顧及私情。”

“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朋友陪伴,朋友總是助益良多。”單於看向附近的幾個年輕人,用賀榮語說了一通,那幾人挺直身體,神情驕傲而激動,其中一人的臉色甚至微微發紅。

他們就是單於在忙碌時也要留在身邊的“朋友”,徐礎在營中久了,能認出一些人物,知道這些“朋友”都是九傑、二十四騎中的佼佼者,分兵四掠時,表現突出,迅速成為單於的愛將。

沈耽只得道:“單於教訓得是,我也覺得心中有愧。”

徐礎什麽也沒說。

議事結束之後,沈耽送徐礎回住處,路上苦笑道:“四弟想必明白我的難處。”

“我留在賀榮營中多日,時常被單於叫去,名為顧問,其實是為展示,我能不明白三哥的難處嗎?”

沈耽同情地點頭,他很謹慎,即使坐在帳篷裏,周圍並無外人,他也絕口不提敏感之事,只論從前的人與事,喝幾杯劣酒。

“二哥還在守邊?”徐礎問。

“二哥大概是對我過於失望,我召他過來,他不肯。”

“二哥還有這個膽量?”徐礎笑道。

“他說北邊兵將稀少,無人可以托付,所以沒法來見我,請我原諒。”

“三哥不必在意,二哥的忠心至少不會變。”

“我不在意,只是……”沈耽壓低聲音,快速道:“二哥善用奇計,他不肯來,大概是覺得我已沒有絕處逢生的可能,無計可施。”

“三哥自己覺得呢?”

沈耽不願談論此事,笑著搖搖頭,將杯中殘酒喝光,手持空杯在自己心口處刺了兩下。

徐礎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晉王率兵趕到之後,立刻被推到前方攻城,區區兩三日,就損失了數千人,照這樣下去,西京攻下來之後,他會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二哥或許是在保存兵力,再少也是晉王之兵。”

“說那些做甚?喝酒!”沈耽豪情陡升,扔掉杯子,舉囊痛飲。

沈耽即便心裏有計劃,也會深深地隱藏起來,不會向徐礎透露。

告辭時,沈耽提醒徐礎:“我會向單於提起此次相會,四弟最好也找機會說一下,免得惹來猜疑。”

徐礎已經醉倒在鋪上,喃喃道:“記得,記得……”

醒來之後,徐礎再見到單於時卻只字未提,單於也沒有問起。

這天夜裏,單於叫來兩名顧問,讓寇道孤給他寫幾封信。

信寫給南方群雄,命令他們即日率兵來參加西京之戰,先至者有賞,後到者受罰,不至者必亡,單於對寇道孤說:“不要像你們中原人那樣遮遮掩掩,這是一道旨意、一道命令,必須明確無誤。告訴他們,只遞降書遠遠不夠,必須本人親至,才算誠意。賀榮人最在乎誠意,外人以誠意待我,得到必是禮敬與重賞,若以假意待我,得到的是滅亡與恥辱。”

寇道孤奮筆疾書,單於向徐礎道:“北方即將平定,我得開始選擇下一個目標。”

“北方雖定,單於後方越發廣大,貿然南下,恐有後患。”

單於笑著點頭,“你說得沒錯,自從我入塞以來,日夜所思便是後路被截斷,晉王那一次威脅,真是擊中我的要害,當時我若率兵返回塞外,人心喜靜不喜動,再想率全族之兵入塞,難上加難,若不返回,塞外真遭滅頂之災,諸王與大人也不會放過我。”

單於長籲一口氣,“還好,我挺過來了,如今晉王已是我帳下之臣,就為他當初只是威脅,而沒有真的發兵出塞,我可以原諒他過往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