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難易(第2/2頁)

徐礎搖搖頭。

“將名聲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一群人,哪怕全天下人都明白是怎麽回事,只要他們自以為隱藏得住,那就是誰都沒看見。所以盛家借兵,但是要打梁軍旗號,他們也不要鄴城,而要東都這座空城。”

“也可能是因為盛家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好隨時能與鄴城和解。”

“哈哈,徐公子終於開始了,咱們先行一段路,休息時再論。”

郭時風叫來隨從,命他們去前方準備,然後與徐礎騎馬上路,疾馳超越行軍的將士,十余裏之後,在一座亭子前勒馬。

郭時風的隨從剛剛準備好一小桌酒菜,兩人入亭而坐,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將士從路上經過。

“梁軍行進不快,咱們多坐一會,今天還能趕上。”

“緩慢行軍,也是盛家的主意吧?”

“我們的確想到盛家有可能中途反悔,所以堅持由梁王領軍,盛軒留在後方,看護兩王。盛家縱然改變主意,也要三五日才能將命令傳到前方。至於行軍緩慢,那是梁王與我的主意,鄴城墻厚而兵少,若能開門歸降,再好不過。所以梁軍逐漸逼近,令鄴城人心散亂。”

“鄴城被迫無奈,已向賀榮部借兵十萬,即將南下保護鄴城。”

郭時風笑道:“鄴城借不到十萬騎兵。”

“嗯?”

“倒也不怪徐公子有所不知,整個鄴城想必也不知情。”郭時風露出故作神秘的微笑,請徐礎繼續喝酒,然後才道:“實不相瞞,我不是從南邊來的,而是從北方回來。”

“郭兄去過賀榮部?”

“沒那麽遠。”

“晉王那裏?”

郭時風笑著點頭,“晉王仍記得往日交情,他願意勸說賀榮部不要發兵,或者暫緩發兵,他對此有十成把握。”

“晉王能得到什麽好處?”

“經過之前的事情,晉王暫時收斂野心,他現在只要秦州,還有滯留秦州的數萬冀州軍。”

“鄴城若被攻成,冀州將士即成無主之軍,想必只有投靠晉王這一條路了。”

“哈哈,正是,所以晉王不能參與圍攻鄴城,梁王得一力承擔所有‘罪責’。”

“梁王勢弱,必須如此,只要占據冀州,他就有了一塊立足之地。冀州的位置比洛州好些,可是北有賀榮、南靠淮州、西鄰並州,也非善地。”

“九州紛亂,哪有善地可言?冀州至少民豐物阜,不像洛州,幾經抄掠,千裏不見人煙。有意進圖天下者,還是要占據東都,韜光養晦者,則需暫避。梁王能舍東都,足見其目光長遠。”

徐礎默默飲酒。

郭時風笑道:“聽說徐公子獻計,希望梁王繞過鄴城,直逼冀北漁陽?”

“是,但梁王不願聽我詳說。”

“徐公子現在是鄴城使者,梁王當然不願多聽,什麽時候徐公子甘心改成為梁,便是說上一天一夜,梁王也當洗耳恭聽。”

徐礎笑道:“我心不在成,自然也無從改為梁。”

“我倒想聽聽徐公子是怎麽想的,老實說,於公於私、於大於小、於緊於慢,我都不覺得遠攻漁陽是條妙計——連正常的計策都算不上。”

“其實那句話只是我用來吸引梁王注意的。”

“哈哈,果然如此。徐公子真正想說的是什麽?”

“郭兄以為江東的皇帝如何?”

“雖未成年,已有暴君之相,卻無其父之智,死得其所。”

“郭兄以為鄴城的皇帝如何?”

“張釋虞?紈絝子弟,雖無大惡,也無至善,平庸之輩,或可做太平皇帝,卻不能撥亂反正。”

“暴君舉止乖張,難以揣度,該殺。庸君心事簡單,難成大器,留之則可制約諸州,殺之則人人自立,寧王與梁王既要韜光養晦,當留此庸君,何必除之?”

“哈哈,徐公子所言有理,但是不影響鄴城之戰,破城之後,梁王留庸君不殺便是。”

“爭鼎天下,先易後難孰若先難後易?”

“嗯,不若先難後易。”

“破鄴城易,留庸君易,擋晉王難。郭先生此計,表面上有利於三家,實則最受益者乃是晉王。晉王西得秦州之地與冀州之軍,北有賀榮部支持,當其東進南下時,誰人可敵?”

郭時風臉上仍帶微笑,卻第一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