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報仇

勝利來得如此突然,義軍反而陷入混亂,全都忙著追趕官兵、搶奪財物,將領丟失士兵,士兵遠離同伴,直到天亮才重新聚集,帶著戰利品興高采烈地返回東都。

被俘的官兵高興不起來,他們敗得莫名其妙,直到投降之前也沒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吳人也高興不起來,許多人的親友被活活燒死,一開始他們以為是官兵放火,因此殺死數百名俘虜,待到得知真相,心中更加憤慨,可寧王已經帶著士兵逃跑,他們追趕不上,只能向留在城中的寧王夫人宣泄怒火。

徐礎更高興不起來,雖然沒人在他面前提起一個字,他卻不能不自責:這些吳兵的死亡與他有直接關系,如果不是他同意寧王回城,又派寧王去攻打汝南,慘劇就不會發生。

他以為自己計算周詳,結果意外頻出:大將軍之死令他的退敵之計顯得多余,寧抱關的返殺則更讓他後悔不已。

後悔並不能挽回任何損失,徐礎召集被俘的官兵,稍加安慰,許諾說只要他們願意加入義軍,就能進城與家人團聚。

大將軍已死,洛州兵群龍無首,紛紛投降。

形勢對義軍越來越有利,就在這時,城裏傳出消息,一群吳兵要去燒死寧王妻兒,卻被降世將軍阻撓,如今正在鬧事。

對吳人來說,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孟僧倫與雷大鈞的死訊剛剛傳出來,七族子弟一下子也變得群龍無首,他們動作倒快,只用很短時間就選出新首領。

孟應伯是孟僧倫的親弟弟,從來無意於爭奪權勢,勉強被推為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吳王尋求公道。

孟應伯三十來歲,容貌年輕,看上去剛剛二十出頭,比較容易激動,獨自進廳來見吳王,先一拱手,隨即跪下,以額觸地,一句話不說,就是哭,放聲大哭。

徐礎起身上前,將他扶起,“小孟將軍請起,我已知曉……”

“執政不知!”孟應伯挺身,仍不肯站起,擦去眼淚,厲聲道:“我哥哥死得不明不白,但我不問為什麽,因為哥哥自有理由。可是王顛他們……”孟應伯又哭起來,連擦三次,才將淚水抹去,“吳人自滅國以來,從未遭此大難,執政若不為我等做主,枉稱吳王!”

孟應伯言辭不敬,徐礎不跟他計較,說道:“小孟將軍不必擔心,寧抱關死定了,先讓他得意幾天,不出五日,我必發兵圍剿,用他項上人頭,祭奠吳兵在天之靈。”

“還有那些河工,一個也不能留!”

“不留。”

孟應伯要起身,想起一件事,又跪下,“寧王妻兒就在城中,被降世將軍接走,求執政將他們交出來,許我們報仇。”

“我已派人去召降世將軍,待她來了以後,自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孟應伯這才站起,“我們相信執政,哥哥留下遺書,也讓我們好好效忠執政。執政務必要替我們報仇,否則的話,我哥哥和那些吳兵可就白死了。”

徐礎軟言安慰,終於將他送出去,身心俱疲。

郭時風一直留在吳王身邊,這時上前小聲道:“事情有點麻煩。”

徐礎示意衛兵退出,讓唐為天去休息,他現在已不擔心郭時風,至少此時此刻,在東都內外郭時風已無人可以投靠,值得信賴。

“吳王下一步可有計劃?”

“先與鄴城議和,然後追擊寧抱關,不殺此人,我愧對吳人。”

“寧抱關向東逃竄,吳王追他,必然要進入淮、吳兩州地界,怕是會與鄴城發生沖突。”

徐礎的原計劃是與鄴城講和,將淮、吳兩州暫時讓給鄴城,以保東部沒有後顧之憂,他好專心西擴,根基牢固以後,再轉而向東爭雄。

寧抱關的一把火,破壞了整個計劃。

徐礎咬牙道:“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都要殺死寧抱關。是我犯錯在先,就得由我糾正。”

見吳王堅持,郭時風點頭道:“湘東王在吳王手裏,說服鄴城應該不難。”

“要麻煩郭先生親自去一趟。”

“義不容辭。不過我以為追殺寧抱關並非當務之急……”

廳外衛兵進來通報:“降世將軍來了。”

郭時風拱手告辭,小聲道:“洛州兵至少有兩萬人,雖不算多,足夠吳王騰挪……”

徐礎一怔,沒等他問個明白,薛金搖邁步進來,郭時風快步退出,沒再說下去。

薛金搖孤身一人,見廳內沒有衛兵,她解下腰刀,放在門口,只帶降世棒走來,不等吳王開口,她先道:“寧抱關該死,可牛天女無罪,那幾個孩子更加無辜。”

徐礎看著薛金搖,突然明白了郭時風那番話的用意:只要能將洛州兵收為己有,降世軍的數量雖多,在義軍中的地位卻不再那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