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立誓

郭時風匆匆跑進帳篷,他度過一個無眠之夜,剛剛聽說的消息令他越發緊張不安。

馬維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不管心裏在想什麽,當著諸多將領的面都不能表露出來,時時提醒自己,他現在是梁王,不是天成朝的悅服侯。

“大王聽說了?”郭時風問道,目光忍不住轉到徐礎身上,馬上又收回來。

“嗯,晉陽軍正向我軍逼近。”馬維冷笑一聲,“據說是擡棺督戰,幾個兒子各領一軍。”

“晉陽軍兵強馬壯,人數是我軍數倍,這一戰……”郭時風不必再說下去,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梁軍甚至沒有城池可守,最外圍的百姓正在陸續逃跑,軍中也是人心不穩。

梁軍初建不久,還沒真正打過仗。

“這一戰我絕不退讓。晉陽軍有意栽贓,無論我退到哪裏,都不免一戰。”馬維其實無路可退,從經過孟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進入四面環敵的境地,周圍沒剩下多少騰挪的余地,全仗著一個脆弱的聯盟來保證安全。

這個聯盟比他預料得更加脆弱。

“晉陽軍所要之人無非是我,那我就去一趟,當面對質。”徐礎更是沒有退路。

馬維搖頭,“礎弟一露面,必遭殺害,有口難辯。你就留在這裏,哪也不要去,晉陽軍復仇心切,但是沈家總有一兩個明白人,梁晉兩家若是開戰,降世軍必然驚慌,退出聯軍,剩下晉陽軍在此地孤掌難鳴,必然不是官兵對手。”

馬維將希望寄托在晉陽軍的“明白人”身上,殊為冒險,徐礎還要開口,郭時風搶先道:“大王的這番道理雖然淺顯,但是沈家人正在氣頭上,未必能夠明白,總得有人去勸說一下。讓我去吧,至少他們不會一見面就殺我。”

馬維看著郭時風,“弑父者如果是沈大,他極可能殺你滅口,如果是沈五,則可能連你和沈大一塊殺掉。”

郭時風笑道:“以舌鬥劍,平生所願,劍既在前,怎可縮舌避戰?沈大、沈五皆有殺我之心,也有留我之意,為何?我這張嘴指向誰,誰就是弑父之人。”

沈家諸子此時必定處於明爭暗鬥之中,郭時風最擅長見風使舵,可擇機投靠強者、指認弱者,他掌握不少秘密,又有口舌之利,正是強者喜歡並需要的“證人”。

徐礎總得說點什麽,可馬維搶在前面,“郭先生真願意走一趟?”

“若能消弭兵禍,引兩軍共向東都,我又立一大功,若不能,也是為大王盡忠、為朋友盡力。”

郭時風說得慷慨激昂,馬維大笑,站起身來,握住徐礎的一只手,一同走來,同時握住郭時風的手,“天成之亡,始於三人,此事天下皆知。咱們情符意契,志同道合,可為朋友之表率,我馬維立誓:絕不做棄友之人,絕不將礎弟交給晉陽軍,絕不坐視郭兄沒於敵營,沈家諸子若動郭兄一根指頭,梁兵雖少,足堪一戰,我會親率士卒,唯死而已!”

郭時風也大聲道:“我郭時風立誓:絕不做負義之人,此去敵營,成則還報梁王,敗則殺身成仁,再有反復,立遭天殛,世世不得超生!”

兩人發誓一個比一個毒,徐礎道:“我徐礎立誓:絕不做忘恩之人,今日之情,日月可鑒,它日若有違背,日月嫌我、鬼神棄我、眾人殺我!”

三人大笑,周圍的將領看得熱血沸騰,有人帶頭,齊聲呼喊“梁王”。

郭時風說走就走,當時出發,馬維與徐礎送到營門外,敬酒餞行。

酒倒在大碗裏,郭時風接在手裏,灌了一大口,將碗擲於地上,說一聲“告辭”,只身匹馬迎向晉陽軍。

馬維與徐礎也將酒碗扔在地上,望著郭時風漸漸遠去。

馬維小聲道:“無論成敗,他不會回來了,沈家弑父者心狠志大,正是他最願意輔佐的人。”

“未必,他若想再立大功,必然回來監視梁王一舉一動。”

“嘿,那就回來吧,我不怕看。”

兩人都不相信郭時風。

馬維回營,安排守衛之事,命將軍潘楷帶人來回巡視全營,阻止兵卒逃亡。

待諸將校領命而去,廳中再無他人,徐礎上前道:“求梁王開恩,放我出營。”

“這話從何說起?礎弟在我這裏來去自由,可你要去哪?沈家諸子還沒扯破臉,等弑父者覺得時機已到,自會栽贓給其他兄弟,由我保著礎弟,他很可能會洗掉你的罪名。”

“遠禍可解,近憂難消,我離開軍營之後,梁王公布消息,可令晉陽軍沒有進兵的借口。”

馬維搖頭,“晉陽軍有獨占東都的野心,且又恨我當初搶占應城,即便礎弟不在我營中,他們也會進攻。你不必多想,踏實留在我這裏,讓我給你做主。”